第三十六章 神兵天降
第1连和第2连的前四个班打完了第一个波次，高团长、王参谋长、黄副团长和周营长来到新兵第2连的射击现场。
高团长说：“周炳坤，刚才第1连的那个叫秦大山的战士打得不错，其他战士怎么样啊？第1连和第2连相比较，哪个连队更好一些？”
周营长心思缜密地说：“这可不好说，那到得等考核成绩统计出来以后才能知道。”
见高团长、王参谋长、黄副团长都不做声，周营长接着又说：“实弹射击成绩怎么样，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高团长知道周炳坤非常聪明也善于狡辩，就进一步问：“周营长，这次全营新战士总体上能打个什么水平呢？总该有个差不多的结论吧？”
周炳坤知道高团长突然称呼他“周营长”，便知道不妙，一定是首长对他刚才的回答存疑了，于是认真地说：“团长、参谋长，在这儿我向首长保证，全营至少能打个良好以上成绩，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
“那好，就看你们的了。轻武器训练一定要抓紧，要抓出成效，新兵的基础一定要打牢，不能做成夹生饭。”高团长的语气平和了些。周营长这才舒了口气。
实弹射击考核继续进行着，靶场上的枪声依然在持续。高团长、王参谋长、黄副团长、周营长及团机关的股长、参谋就这样一趟趟地跟在部队后面观察着。
冲锋枪第二练习实弹射击考核结束后，考核成绩很快就统计出来了，总评确实在良好以上。其中，秦大山是九发九中，而且弹迹就在靶心周围，又是全营最好的成绩之一。据说，这也是历年来新兵训练的最好成绩。
射击成绩报到团部以后，高团长看到这个成绩高兴地说：“周炳坤的任务完成的不错，看来他没有吹牛。”
周营长也毫不吝啬荣誉，他提议营党委开会并研究作出了给秦大山等二十几名射击成绩优异的战士再次给予营嘉奖的奖励决定。
转眼间进入了四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白天也一天比一天长。树木吐出了嫩芽，嫩芽又长成绿叶，营院里到处郁郁葱葱；野草冒出了地面，操场上全都披上了绿茵。在往年这个时候，黄河故道一带的天气基本上才趋于稳定，正是实施升空跳伞的好机会。按照新训计划，实施升空跳伞已迫在眉睫，新战士地面跳伞动作训练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连、各排、各班丝毫没有放松战士们的每个基础动作训练和空中操纵知识的学习，甚至连正常有休息时间也占用了。各级干部骨干不由得要针对性地对存在不同训练问题的战士进行侧门离机、吊环、降落伞操纵、滚环、旋转云梯和叠伞的巩固性训练。
四月上旬的一天下午，艳阳高照，雨后的营院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午饭后，各连接到营部通知，说下午要去机场见习飞机，由庞大伟组织，徒步开进。新战士对见习飞机自然充满好奇，当然这也意味着升空跳伞就在眼前。说心里话，战士们早就有乘着飞机上天翱翔的想法，也想真正感受一番跳伞的滋味。
经过近一小时的行军，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飞机场。两个相连的停机坪上并列地停放着一架运-5和一架c-47，远处还有几架飞机也在停机坪上停放着。走近这两架飞机，偌大的飞机看上去很笨重，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就是乘着这看上去很笨重的家伙上天翱翔的。几个战士好奇地在一旁嘀咕着：这么个铁家伙怎么就能自如地飞上天空呢？还飞得那么灵活？
李志诚在全排面前介绍说：“这一架运-5飞机是国产飞机，主要用于部队跳伞；而那架c-46飞机是国民党伞兵起义时以礼物的形式带过来的。等会儿我们就要见习眼前的这两架飞机，登上飞机就可以直观地感受跳伞信号灯、音响和禁止触摸的设备。”
飞机乘组和地勤人员走了过来。周营长和庞主任走过去与他们一番沟通后便确定了见习程序。几名地勤人员走过来打开了飞机门。庞主任说：“刘新成，你上去先看一下，等会儿由你来给战士们讲解。”刘新成上了飞机，扒着机门探出头对大家说：“ 第1连见习这架运-5，第2连见习那架c-46。”
郭连长对梁排长说：“朝阳，一个班见习后另一个班再来。”
梁排长目光转向王国强说：“第1班登机。”
大家按顺序一个跟着一个登上飞机后，刘新成让大家打开了坐凳坐了上去。
刘新成给大家详细介绍了飞机里的跳伞设备和涂有红色标记禁止触摸的部位，又介绍了灯光、音响、钢索、凳子、高度表和跳伞飞行中的注意事项。
四月十二日凌晨五点，天刚麻麻亮，一阵短促的哨声吹响了，今天是首个跳伞日。二十辆崭新的“解放”牌汽车于头一天晚上就已停放在了伞库前的马路上。战士们很快吃完早饭，各连迅速完成了集合、入库、背伞、装车，尔后就在马路上列队待命。
周营长、张教导员、曹副营长和庞主任等一同来到部队跟前。“各连组织登车，按序列出发！”庞主任向部队发出了命令。
所有的战士登上汽车后，车队排起“长龙”向机场驶去。
第1连的首车载着第1班和第2班的五名战士。车队驶出营区北大门后，为了鼓舞士气，王国强对秦大山说：“大山，指挥大家就唱《空降兵战歌》”。秦大山清了清嗓子，起完头就指挥大家唱了起来：“战歌如雷，马达怒吼，英雄的空降兵飞向敌后……”秦大山指挥得刚劲有力，战士们唱得也有劲。秦大山一边指挥一边扫视了几眼后面跟进的车队。这仅仅是运送部队的车队吗？不！浩浩荡荡的车队无疑是行驶在祖国大地上即将投送这些英勇无比的空降勇士出征的滚滚铁流。
当车队整齐地停在停机坪旁边的草地上时，东方的天地间刚透出了鱼肚白，此时太阳还没有露头。清风拂来，吐绿不久的杨树新叶频频发出“沙沙沙”的响声。留在车上正在卸载伞包的秦大山扒着车厢板眺望东方，天地之间透出一束红光，太阳马上就要把它的光明和温暖播撒到人间来了。
三架运-5和两架c-46的螺旋桨高速旋转，引擎发出轰鸣，飞机正在试车。
五百具伞包已被整齐地排列在背伞区一条条军绿色的垫布上。
七时整，正在停机坪旁工作的黄鹏翔副团长接到着陆场上高团长的指令：七时三十分，首架飞机正式升空。
黄副团长取下耳机和送话器交给勤务兵，急忙对身旁的周营长和庞大伟说：“周营长、庞主任，接高团长命令，第一架次七时三十分准时升空，部队开始背伞检查，现在就开始做好登机跳伞的一切准备工作。”
周营长对黄劲松说：“小黄，告诉曹副营长和四个连长，第1连开始背伞，其他连队做好准备。”说完，他就向第1连走去。
周营长是第一架次第一个要跳出的跳伞员，也是本年度第一个要跳出飞机的跳伞员。因此，他直接走向背伞区域。他背上伞具调整好坐带，就和第1连第一个架次的跳伞员一同进入了第一道检查线。三道检查线的工作人员分别对第一架次的跳伞员实施了全面的安全检查，然后，他们精神抖擞地走到副跑道与停机坪连接处的那架准备起飞的运-5飞机旁。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十名跳伞员按照先后顺序从后至前依次登上飞机。同机的放伞员逐一对每个人进行了最后一次跳离飞机前的检查，用手势示意飞行员可以起飞。
这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飞行员走进机舱向周营长打招呼尔后大声说：“这驾飞机是首机，要第一架次冲上蓝天，今天对我们乘组是第一个飞行日，对你们也是第一个跳伞日，祝愿我们都安全都顺利！”随后就返回驾驶舱驾驶飞机去了。
七时整，三声信号枪响，三颗绿色信号弹在空中划过三道弧线，跳伞正式开始了。
军绿色的运-5飞机滑进跑道后螺旋桨就高速旋转起来，随着引擎的强烈轰鸣和螺旋桨的高速旋转，飞机在跑道上越跑越快，突然之间就离开了地面。透过舷窗，秦大山发现机场上的一切东西正向机身后方快速移动。周营长迅速观察了舱内的所有跳伞员，见大家表情自然，他心里完全有了底气。他以一个老跳伞员的身份扯开嗓子说：“同志们，你们都是好样的！”又对同机的六名新战士竖起拇指鼓励一番才坐回座位。飞机越升越高直刺苍穹。地面上的各种物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田野就像变幻魔方似的变成了绿油油的长方形、三角形以及金黄色的正方形等规则或不规则的形状，那绿油油的是冬麦、黄橙橙的是油菜花、一排排整齐的绿树就像画板上的画儿……飞机升高到四百米时，放伞员示意大家挂上拉绳弹簧钩，然后逐个进行了认真细致地检查。飞机完成四边飞行即将进入第五边时，高度已经达到八百米，这是新战士跳伞的理想高度。飞机完成了最后一个转弯，就沿西北至东南方向正对着陆场上空飞去。
飞机马上就要到达着陆场上空，放伞员打开了舱门，他两手紧抓舱门两侧的把手，刚探出头想要感受空中的风力，那一头短发瞬间被强大的气流吹得紧贴在头皮上，他又把头缩回机舱，微笑着给大家鼓劲：“今天的气象条件很好，愿你们跳伞安全顺利！”
周营长微笑着对大家说：“咱们这个架次是全团的第一个架次，也是全师的第一个架次。跳伞一定要沉着冷静，要给后续部队做好表率。”周营长的鼓励对新兵们的紧张情绪起到了一定的缓解作用。毕竟是第一次跳伞，新兵们的心里不免还会有些紧张，看到周营长那潇洒的动作和沉稳自如的神情，大家的紧张心理缓迅速得到缓解，机舱内的空气也轻松愉快了许多。
飞机沿着第五边继续向着陆场的中心点飞着。即将飞临着陆场上空时，机舱内的通信设备里传来了地面指挥员发出“准备”的口令。飞行员立即按下声响和灯光按钮，机舱里连续发出“嘀、嘀、嘀”三声刺耳的声响，红色指示灯也连续闪烁起来。大家起立收起座凳，在机舱内按照“离机准备”的姿势站立成了两路纵队，拉绳弹簧钩在两根钢索上晃动起来。放伞员神情自若地完成了放伞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等着地面指挥下达准备的命令。
周营长正对舱门双手紧抱备份伞、右腿弯曲做好了跳离飞机的一切准备。紧接着喇叭里再次发出“嘀——”的连续声响，绿色指示灯也连续闪烁起来。放伞员一声“跳”的口令，周营长毅然跳出机舱。
第五个要跳出机舱的秦大山顺着郭连长、梁排长、王班长之间的缝隙看到周营长跳出机舱瞬间就被气流给冲走了，连人带着伞包一起向飞机后部迅速飘去，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黑团儿，但引导伞已经把主伞拖拽了出来。
郭连长紧随着周营长迅速跳出机舱。紧接着，梁排长、王班长也毅然跳出机舱。秦大山瞄了一眼刚跳出的几个人，发现他们的引导伞拖拽着主伞迅速张开瞬间变成了伞花飘荡在空中。前面四名跳伞员的示范作用带动和鼓舞着秦大山，他紧随王班长踏上机门飞身跳出机舱，刚出舱门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把他吹向飞机后部，默数到第四秒就感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正在急速坠落和飘移的身体猛地向上一提，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开伞冲击力，赶紧向上一看，他的伞开得很正常。他观察了一下左右邻，见他们的伞都开得很好，而在他后面跳出的战友出了机舱后，有的伞已经张开，有的还处于引导伞牵引主伞正在开伞的状态。这时，对空喇叭里一直重复着：“跳伞员同志们，你们的伞开得很好，请你们面向中心区域调整姿态，地面风速二级。注意操纵！注意操纵！”秦大山实在顾不上再看后面的战友了。“高空选片、低空选点”的操纵原则他不敢稍忘，他又一镒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左右邻，前方四、五十米远处的王班长正操纵着他的主伞向右侧移动着，他赶紧拉下左侧两匹操纵带向着左下方移动了十多米远，几秒后他与王班长拉开了空中要求的安全距离。大家正在空中形成两路纵队面向中心点的“t”字布区域移动着。这时，飘在空中的十名跳伞员就像雁阵一样排成两路纵队向着中心点上靠近，犹如仙女下凡般飘飘悠悠地与地面接近着。就要接近“t”字布了，秦大山看见周营长在中心点附近收拢着自己的主伞，郭连长刚稳稳地落到地面上，梁排长距离地面大约还有四五米高。秦大山感觉自己处在距离地面五十米高处，他赶忙抬起双腿顺着脚尖方向看下去正好要落在中心点上；还有十米，他两腿合拢三点并紧双手同时狠劲拉下左右两个操纵棒封死了排气口，下降的速度明显地减小了，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几乎就没感觉到任何冲击力便稳稳站在了地上，洁白的伞衣在他面前缓缓落下又铺开。秦大山连忙解开胸扣、座扣和腰带，迅速解下装具收好伞衣装入提伞袋，他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背起提伞袋向着收伞区走去。
王班长刚刚把自己的伞具放在收伞区，见秦大山走过来，问道：“秦大山，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呀？”
“还好，班长，挺顺利的。”
不远处的周营长和郭连长正仰望着天空。顺着周营长和郭连长的目光望去，秦大山手搭凉棚向西北方的天空上了望了一圈，他已无法判断出天上正在盘旋的飞机是第几个架次了，而着陆场的正上方正有两架飞机刚刚投下二十名跳伞员正转着弯，还有一架飞机正临空飞来。秦大山凝神静气地注视着这架飞机，飞机刚进入着陆场上空，他就看见跳伞员一个接着一个从飞机尾部落了下来。“一个、两个、三个……先跳下的主伞正在张开，跟在后面的还是一个黑点，慢慢地，他们的伞全都张开了，主伞下面的人也越来越大了，他们在空中排成两行向中心点这边飘过来。秦大山放眼一望，天上地上都是战士，对空喇叭还在不停地对空喊着话，提醒空中的那些跳伞员要及时处理空情，同时也指挥着低空的跳伞员向中心点区域操纵。
王班长手指西北方向的天空突然说：“秦大山，你看，从那边又飞来了一架，马上就要跳了。”秦大山顺着王班长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从飞机尾部跳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渐渐地，这些黑点就变成了朵朵伞花在空中绽放开来，接着就向中心点区域飘来。王班长又指着东北方的天空说：“你看，那边正有两架飞机像蜻蜓一样盘旋着……”
红彤彤的太阳转到了东南方向。碧蓝色的天空中，朵朵伞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脚下的这片着陆场，是侵华日军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九日攻陷徐州后，国民党蒋介石采用“以水伐兵”策略于六月九日炸开黄河花园口大堤形成的黄泛区。着陆场内平坦得连一个小土包也找不到，里面长着不成行的稀疏的杨柳树，这是个天然理想的着陆场。平时，部队把它让给当地农民无偿种植低杆作物，如：花生、小麦等，跳伞的时候由部队使用。
秦大山摘下帽子说：“班长，我去帮战友收伞了。”
“好，你去吧！”王班长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然后他就走向郭连长。
着陆场上搭建了一个临时指挥所。说是指挥所，其实就是在地上支撑起两个用伞布做成的大一些的太阳伞。太阳伞下摆放了两张绿色铁皮做成的简易桌，旁边还有几张简易凳子。引导队的引导车和高团长的吉普车就停在太阳伞的旁边。
周营长走进着陆场指挥所来到高海峰团长面前，看到周炳坤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高团长爽朗地笑了笑然后高兴地握住他的手说：“实践再次证明，只要我们的各级干部率先垂范，那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周炳坤，从目前的情况看，跳伞组织得很有秩序，也很安全。希望你们继续保持并很好地发扬干部带头的好作风。我看今天的伞跳得成功，首先一个是各级干部起到了示范带头作用；其次是严格按照程序科学组织实施；再次就是各种保障措施完善，保障的人员能够 尽职尽责；最后就是新兵基础训练很扎实。经验值得总结，但也不要骄傲，今后的训练更要严密组织科学训练，一级抓一级，一级对一级负责；要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确保训练安全。”
听着高团长一口气总结了四个好的方面，同时也提出了具体要求。周营长知道，高团长对他们的训练尤其是对今天的跳伞训练是满意的。于是说：“我们回去以后就要好好地总结一下。团长，我们要自下而上地好好总结，为今后组织跳伞和其它方面的训练积累更多的经验。”
说话间，一辆军用吉普车朝着地面指挥所奔驰而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朝着绿色吉普车驶来的方向看去。高团长对周营长和几个干部说：“一定是师长过来视察跳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