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认知升华
吃过晚饭以后，秦大山正想着与胡智兵一起去器械场上练一会儿军体。哪知通信员李军奉了连长之命来到第1排的宿舍里找他来了。
“秦大山，连长让你去一趟。现在就去。”
“连长没说是啥事吗？”
“没有，只说让你去一趟。”
秦大山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他想，连长可能要问的是上午跳过伞回来以后在班务会上讨论时他说过的那些话。那正是他对深入敌后作战有了新的认识以后的见解。但那是些很肤浅的认识。对，肯定是王国强班长把他的话向连长和指导员做过汇报了。
“好！我这就跟你去。”
于是，秦大山跟着李军来到连部。这是他到部队半年以来第一次单独要去与连长和指导员谈话，心里不免忐忑起来，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两人一起走到连长门前，李军停住脚步说：“你去吧，连长、指导员都在等着你。”
秦大山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是郭连长。他推门走进去。郭连长和李指导员各自正坐在自己床头办公桌边看着书。对面的墙上贴着《毛主席去安源》的彩色画相，彩相两旁各贴了一张《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床尾两边墙上各挂着装有手枪的牛皮枪套、腰带和解放帽，两个铺面干净整洁，床铺下整齐有序地摆着伞鞋、皮鞋和胶鞋。郭连长的桌子上放了一本《轻武器射击教程》和《步兵战术》，李指导员的桌子上放了几本书。
“连长，您找我？”
郭连长和李指导员的目光几乎同时移到了秦大山的脸上。“对，是我找你。我和指导员商量过后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谈一谈。大山，最近怎么样啊？”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但没有慌乱，急中生智地说：“挺好的，连长。”
郭连长和李指导员都笑了，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郭连长如此问话就是想让秦大山一时不知所措，他是想测试一下他的反应能力。而秦大山的回答却也巧妙，既回答了连长的问话，又避开了连长问话的不具体，他也来了个模糊对模糊，真不失为一种巧妙与机智的回答，然后他微微一笑，又拿自嘲来做掩饰更不失为一种灵活。
秦大山在心里想，连长和指导员的笑各有不同：连长的笑是对自己反应能力的肯定，而李指导员的笑既有对他的肯定也有对连长问话方式的善意讥讽。他很快从窘迫中解脱了出来，于是就急忙解释说：“真的挺好的。连首长为我的学习提供了很多便利，梁排长、王班长对我都很关心，我从心底里真的感谢连、排首长和王班长。”
李指导员亲切地说：“是的，我们来到部队，这里就是个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同志们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共同成长共同进步。老兵要关心和爱护新兵，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嘛。”
“秦大山，你反应很快啊。”郭连长说。
“连长，您过奖啦，过奖啦。”
李指导员问：“你家里现在怎么样？大山。”
“一切都挺好的。平常就妈妈和大妹妹两人在家务农，妈妈身体还算好，小妹和小弟都在上学，只是离学校远了些，小妹上初中一年级，小弟还在上小学，他们的学习成绩都很不错。我也很欣慰。”
秦大山知道这是两位连首长的开场白。果然，接下来连长就转入了正题：“叫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对目前部队训练的想法。王国强向我和指导员都汇报过。所以，我和指导员商量后还想把你叫过来当面谈一谈。”
“诚惶诚恐啊，我初来乍到咋敢乱讲？其实我的认识还很肤浅，也不系统。”
李指导员解释说：“秦大山同志，叫你来你就不要有顾虑，大胆说，不要怕，即使讲错了我和连长都不怪你。”
秦大山鼓起勇气说：“连长、指导员，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如有不妥，还请首长批评。其实我是在想，不论是组织跳伞训练还是组织实弹射击训练，自始至终都应该贯彻打仗的思想，因为训练的落脚点就在打胜仗上。俗话说：宁可一日不打仗，但也不能一日不练兵。练兵除了体能训练技能训练和纪律训练，另外就是要强化战术训练。战术训练是解决作战灵活性的问题，打胜仗就必须要有一套或几套灵活机动非常管用的战术战法，有一个让对手或者让任何人都想不到和做不到的管用的战术战斗，最终还是要以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为指导原则和指导思想。就目前组织的跳伞训练而言，我感觉似乎只是为了跳伞而跳伞，没有很好地把战术思想贯穿进去。人员跳伞到地面以后，部队应该有什么样的行动，大家都应该知识自己应该干什么。我想，不应该是在那里懒洋洋慢腾腾地收完伞了事。我们的作战任务是要在敌后降落，那就一定要与穷凶极恶的敌人作战，那会儿恐怕连收伞的时间都没有，那时将是最紧急的时候，一定是要迅速地展开战斗队形，抢占有利地形，展开与敌人的战斗。所以，作为一名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应当在把战术训练贯穿于训练中，更应该把跳下飞机到落到地面的这段时间如何提高生存概率，作为一项训练内容有针对性地进行训练。这是我对伞降训练的一点儿不成熟看法。不当之处，还请连长的指导员多多批评。”
李指导员说：“那么，你认为怎样才能解决这问题呢？”
秦大山考虑了一下说：“我有几点看法。我们空降兵是一个特殊兵种，伞降也好、机降也罢，只是把部队投送到战场上的手段和方式，我想有三个方面应该好好地考虑一下。第一，在保证跳伞安全的前提下，要探索迅速展开地面作战适合伞降的跳伞高度，这就能相对缩短人员在空中的滞留时间，从而降低伤亡概率；第二，着陆后各类人员应当按照自己所承担的作战任务，以班（组）、排或连为单元，迅速撤离空降场组成作战单元，第一波次降落到地面的人员要巩固阵地开辟空降场并为后续降落的部队作掩护，使后续降落的部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因为首批伞降下来的应该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但这段时间正好又是空降作战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也是保证大部队空降能否实现的关键时候。同时，如果能够快速形成一定规模的战斗力量，就能实现空降作战的目的。第三，是不是让战士都学会《军事地形学》知识，特别是识图用图。原因是空降兵部队具有敌后作战的独特性，是在生疏地域和地形上进行的，面对着不曾去过的山川、沙漠、河流、森林、平原，如果迷失了方向，就连集结在一起都可能成大问题。如果我们学习了识图用图知识，那就可以迅速通过地图找到站立点，不至于降落到地面后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当然，影响取胜的因素很多，目前我认为这几个方面比较重要。这仅仅是我不成熟的见解，实在是班门弄斧，让连长和指导员见笑了。”
郭连长、李指导员静静地听着秦大山的叙述，都感到欣慰得不得了。郭连长在心里问道：怎么会有这么清醒的战士？
“秦大山，你这想法可决不是愚见，是很有道理的，也非常超前呀，你这见解非同一般，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连我们这些老兵都没考虑过这样复杂的问题。我看你谈的问题，不单单是一个训练问题，而是关系到部队长远建设的大问题，刚才讲的这几个方面，哪一个解决起来都不是容易的事，不仅涉及到装备的更新，也涉及到空降作战理论的更新，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很大的精力去解决，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你看，空中运输要涉及到飞机的更新，还涉及到降落伞的改进。就部队目前的装备水平和能力而言，我们的国家还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但并不是说就不做了，这是要花费很大的气力去做的事情，可能要涉及到国防科研方面的尖端科学领域。咱们国家现在还很穷，科技还不发达，还不能生产大型运输机，所以就还不能实现战备物资的空投，我们的民航飞机都是从外国买来的，生产降落伞所用的伞布是锦纶丝质品，它是聚乙烯材料，我们需要花费大量的外汇从国外进口，就因为我们的工业化水平还很低，这种化学品只有欧美等一些发达国家可以生产，我们的国家被西方发达国家封锁着，想大量进口这些材料被卡得死死的。但是，你能有这样的认识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对我们今后的训练有着很大的启示，我们现在还只能做些战术层面上的改进，要颠覆传统的作战模式还真不是部队这个层面就能解决的，需要科研、国防、军工等各个领域的先进水平。可如果说我们的每一个战士都能这么想的话，部队的战术意识将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大山，你的这些想法我和连长还要向营里和团里汇报，这将牵扯到部队的长远发展。我想，一定会得到师、团首长们重视和支持的。”李指导员说。
秦大山没想到要解决战术问题还会涉及到这么多的问题，但经过指导员这么一说才知道并非那么简单，只说要突破降低跳伞高度就是战术训练的瓶颈，部队现在装备的降落伞其实根本就实现不了降低跳伞高底这个愿望；另外，长期的和平环境让部队已经产生了和平麻痹思想，当下部队的作战意识相对于战争年代弱化了许多，这一点是非常致命的。
秦大山接着说：“是的。前段时间，我认真阅读了《孙子兵法》的一些章节。兵法上说：‘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部队一旦行动，就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兵法还说：‘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其实，还有很多……这些都是古人的战略和战术思想对于作战的指导，但是对我们的空降作战和训练现实意义还是很大的。”
“你可真是个才子！怪不得黄副团长说你人才难得呢，还说你将来一定是栋梁之材，你对部队作战训练问题的思考很有见解。来到部队才半年，你就能对训练提出自己的看法，能从训练中发现问题，就凭这一点就很难能可贵。这几个月以来，在军事训练上，你取得了了不起的成绩。我和连长都希望你要一如既往地加强体能技能训练，多学军事知识是可以的，但要处理好训练与学习的关系，一定要注意休息。”李指导员停顿了一下，可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欲言又止。最后补充说：“好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儿吧，今后，我们要多加强思想交流，有事就来找我或连长都行。”然后就看了看郭连长。
郭连长坐在一旁只是一直听秦大山的陈述，时不时地点点头，算是对他的意见的认可。
“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关爱。我一定会做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告别了郭连长和李指导员，秦大山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但心里还一直在想，两位连首长将会很快把他的这些想法汇报到营里甚至汇报到团里，可能他的这些说法还会得到团首长的重视。
秦大山走后，郭连长和李指导员又聊起了他。郭连长说：“秦大山这个兵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心里去，透亮得很。黄副团长去陕西把他接到部队来，还真接来了一个人才。他能分到我们连，我们真是幸运啊！这半年来，看着他一步一步艰辛地走过来，善于吃苦，作风硬朗，思维敏捷，为人谦虚，团结战友。这个秦大山是一块好玉，需要好好打磨打磨，将来一定是个大才，值得培养。他对训练问题的看法是一个伟大的想法，让我们这些当了十多年兵的人都感到自愧不如！难怪高团长那么欣赏他，我听周营长给营长交代过，他私下也向我交代过，让我们从现在起就努力培养他。前段时间，我们组织轻武器二练习实弹射击考核，高团长当着周营长的面就表扬了秦大山。那天实弹射击考核刚结束，周营长就传达了高团长的意见，给我说要重点培养秦大山，你我可不敢辜负了团首长的期望。”
李指导员说：“是啊，秦大山文化基础好，视野开阔，上进心强，在家乡上高中时就入了党，到现在已经有四年党龄了，党龄算是长的了，这说明了秦大山同志以前就非常优秀，来部队后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确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