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皇家仪仗便已浩浩荡荡驶出宫门,前往西山围场。
沈月曦(太后)身着符合礼制的骑射便装,外罩一件杏黄色鎏金鸾凤纹斗篷,端坐在装饰华贵的凤辇之中。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不见丝毫怯懦。
凤辇两侧,除了慈宁宫的护卫,还多了几名冯保暗中安排的、身手矫健可信的暗卫。青黛紧跟在辇旁,神色紧张,不时四下张望。
队伍迤逦而行,旌旗招展,铠甲鲜明,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气派。
抵达西山围场时,已是日上三竿。营帐早已扎好,依着山势分布,中央最大的明黄色御帐自然是皇帝的居所,紧邻其侧的便是太后与太妃的营帐。
沈月曦在下辇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营地布局,尤其是那片位于营地东南方向、林木尤其茂密的山麓区域——正是密信上警示的“慎入”之地。
林太妃的营帐与她相隔不远,此刻也正由宫女搀扶着走下步辇。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林太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微微颔首示意。沈月曦也回以淡然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简单的休整后,春猎正式开始。号角长鸣,鼓声震天,年轻好动的皇帝萧昱一身戎装,率先策马冲入猎场,众多王公贵族、武将侍卫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鸣般滚过大地,激起漫天烟尘。
女眷们则大多留在营地搭建的观猎高台上,品茶闲话,远远观赏着男儿们驰骋射猎的英姿。
沈月曦端坐高台主位,林太妃陪坐一旁。台下,秋云垂手侍立在林太妃座位之后,低眉顺眼,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
“太后娘娘难得出来散心,看着这生龙活虎的场面,想必心情也能舒畅些。”林太妃笑着开口,亲手为沈月曦斟了一杯热茶。
“是啊,比宫里是热闹多了。”沈月曦接过茶盏,并未饮用,只是捧在手中暖着,“哀家记得,太妃年轻时骑射也是极佳的,今日不下场活动活动筋骨?”
林太妃掩口轻笑:“娘娘说笑了,臣妾这把年纪,哪还能像年轻人那般折腾。倒是娘娘,看着气色好了不少,若是想骑马走走,臣妾可命人备好温驯的小马,在营地附近转转也是好的,总比一直坐在这里强。”
沈月曦心中冷笑,这是开始引她离开安全的观猎台了?
她正欲开口,台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名内侍匆匆跑来,跪禀道:“启禀太后、太妃,前方来报,皇上射中了一头罕见的白狐,龙心大悦,特命人将白狐送来,请太后、太妃一同观赏祥瑞!”
众人闻言,皆露惊喜之色。白狐罕见,被视为祥瑞,皇帝将此物送来,自然是彰显孝心与恩宠。
很快,两名侍卫抬着一个覆着红绸的笼子来到高台下。揭开红绸,只见笼中果然困着一只通体雪白、眼神灵动的小狐。
“果然是祥瑞!”林太妃赞叹道,起身走到台边仔细观看,其他女眷也纷纷围拢过去。
沈月曦也站起身,目光落在白狐身上,却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白狐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惊惶与戾气。
就在众人啧啧称奇之际,异变陡生!
那笼子的插销不知为何突然弹开,笼门洞开!受惊的白狐如同一道白色闪电,猛地窜出笼子,竟不往山林跑,反而直扑高台之上!
“啊!”
女眷们吓得尖叫四起,慌乱躲避。
那白狐目标明确,龇着牙,竟是朝着主位方向的沈月曦扑去!
“护驾!”青黛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挡在沈月曦身前。
电光石石之间,沈月曦脑中念头飞转。这白狐出现得蹊跷,笼子开得更是诡异!是意外,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不能慌!
就在白狐即将扑到她身前之际,沈月曦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将手中一直捧着的、滚烫的茶盏连同茶水一起,狠狠泼向了白狐的面门!
“吱——!”
滚烫的茶水泼中,白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前冲的势头一滞,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几乎是同时,沈月曦感觉小腿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扎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只见一枚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针,正钉在她脚边的木质台板上,若非她刚才泼茶的动作使得身体微微移动,这枚毒针恐怕就正中她的小腿!
是秋云!她刚才趁乱靠近了台边!
沈月曦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秋云所在的位置。却见秋云早已退回到人群中,低着头,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保护太后娘娘!”
侍卫们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还在挣扎的白狐乱刀砍死,同时迅速围成一圈,将沈月曦护在中央。
高台上一片狼藉,女眷们花容失色,惊魂未定。
林太妃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地走过来:“天啊!真是吓死臣妾了!这畜生怎么会突然发狂?太后娘娘,您没事吧?可曾伤到?”
沈月曦缓缓直起身,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虽然比之前更白了几分,但眼神却冷得像冰。她看着林太妃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哀家没事。”
“只是,这祥瑞白狐,似乎……不太吉利。”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白狐的尸体,又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林太妃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看这这场场,比哀家想的,要‘热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