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再次彻夜未熄。那幅从安王府带回的《烟江叠嶂图》被悬挂起来,那本《砚北杂抄》则与四封密码信一同摊在宽大的书案上。萧衍负手立于画前,目光如炬,仿佛要将这幅看似寻常的山水摹本看穿。
影煞肃立一旁,低声道:“王爷,已经仔细检查过画轴、裱褙层,并无夹带。书也逐页查验,除了安王那些批注,未见异常。”
萧衍没有回头,声音沉冷:“安王老谋深算,若真藏有机密,岂会放在轻易能被查知之处?”他的目光掠过画中层层叠叠、云雾缭绕的山峦,最终定格在右下角一处看似随意的墨点,以及旁边一枚小小的、形似火焰的钤印上。“这墨点……位置蹊跷。还有这印,非名号,非斋馆,倒像是……某种标记。”
他走近几步,几乎贴到画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着微小的距离,虚点着那几个元素。“将这些墨点、特殊笔触、以及安王在《砚北杂抄》批注中提及画理时,所有与方位、数字相关的词句,全部记录下来。”
“是!”影煞立刻领命,召来几名心腹文书,开始紧张而细致地工作。
时间在寂静而高效的排查中流逝。窗外天色微明时,一份整理好的清单呈到了萧衍面前。清单上罗列着画中七处可疑墨点或特殊笔触的精确位置(以画作尺寸比例计算),以及安王批注中出现的“九峰”、“三转”、“水口巽位”等十余个可能隐含数字或方位的词语。
萧衍拿起那份清单,又看向那四封密码信。他尝试将画中提取出的“坐标”与批注中的“方位词”进行各种组合,去对应密码信中的数字序列。起初依旧杂乱,直到他注意到安王在一处批注中写到“米氏云山,气脉流转,暗合洛书九宫之变……”
洛书九宫!
萧衍眼中精光暴涨!他立刻取来一张白纸,迅速画出九宫格,将1-9数字填入其中。然后,他尝试将画中提取出的“坐标”数字,按照九宫格的位置进行转换,再将转换后的数字,与批注中那些方位词(可能代表行、列或特定运算规则)结合……
“王爷!”一旁协助计算的文书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对……对上了!这一组数字,按照此法转换后,对应的是密码信第三行的这段序列!”
萧衍快步走过去,只见那经过复杂转换后得出的数字,赫然指向密码信中一段原本无法理解的符号序列旁标注的几个数字!这证明他的思路是对的!安王批注中的画理探讨与那本《砚北杂抄》,正是解读部分密码的“钥匙”之一!这幅画,就是一个隐藏的密码坐标图!
“继续!全力破译!”萧衍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命令道。
有了正确的方向,破译工作虽然依旧繁琐,却不再是毫无头绪。越来越多的密码片段被成功解读出来。这些片段不再仅仅是谶言,而是开始涉及具体的人名代号、物资调配、以及……一个被称为“青囊会”的神秘组织!
“‘青囊’……果然与《青囊序》有关!”萧衍看着破译出的文字,眼神冰冷。这个“青囊会”结构严密,成员皆以星宿或风水术语为代号,渗透在朝堂、后宫、乃至地方军中,其终极目标,赫然便是那句谶言所昭示的——颠覆萧氏火德,以“木德”代之!而“木”之指向,结合之前永嘉与北境部落的勾结,以及安王看似超然实则可疑的行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就在此时,影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外,求见。
“进来。”
影七入内,将那个看似普通的香囊双手呈上:“王爷,太后娘娘命属下务必亲手交予王爷。”
萧衍接过香囊,入手便知内有乾坤。他挥退左右,只留影煞在侧,小心拆开香囊,取出了里面那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上面正是沈月曦破译出的那句谶言:“星坠紫垣,木代火德,青鸾泣血,金瓯重铸。”
笔迹清秀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萧衍看着这行字,瞳孔微微收缩。太后……她竟然也破译了密码?而且比他更快地得到了最关键的核心信息!她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她手中掌握着连他都不知道的密钥?
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这位重生太后的身上,果然藏着太多秘密。但此刻,并非探究之时。
“太后还说了什么?”他沉声问影七。
“娘娘说,密码背后,所图甚大,关乎国本。让属下等近日收敛,谨慎行事。”影七如实回禀。
萧衍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看向书案上那些被陆续破译出的、关于“青囊会”的片段信息,又看了看太后传来的这句直指核心的谶言。
两条线索,在此刻交汇,彼此印证。
一个隐藏在王朝阴影之下,谋划了不知多久的巨大阴谋,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安王萧玠,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叔祖,恐怕才是“青囊会”真正的核心,或者说,是明面上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目标,是利用永嘉等人的野心作为掩护和试探,最终实现那“木代火德”的篡逆之举!
“好一个‘青囊会’!好一个‘木代火德’!”萧衍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滔天的杀意,“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这艘破船,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转向影煞,一连串命令如同冰珠砸落:“第一,将所有已破译的‘青囊会’成员代号、以及与其可能关联的朝臣武将名单,立刻整理出来,秘密监控,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第二,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安王府一举一动,包括所有出入人员、物资往来,哪怕是一只飞鸟,也要给本王查清来历!”
“第三,”他目光锐利如刀,“想办法,将我们破译出部分密码,并且怀疑目标指向宗室长辈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皇上知道。要让他相信,这是他的人查到的。”
影煞瞬间明了。王爷这是要将皇帝也拉入局中,既可以利用皇帝的身份和资源,也能借此观察皇帝的反应,甚至……让皇帝去吸引一部分“青囊会”的火力。
“属下明白!”
“另外,”萧衍顿了顿,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准备一下,本王要进宫……向太后‘请安’。”
他需要亲自见一见沈月曦。这场风暴,已然升级,他们需要更紧密的联手,才能应对这足以倾覆江山的阴谋。而太后手中掌握的秘密,或许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