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又像是经历了漫长的轮回。
沈月曦(现在或许该称呼她为新的“沈月曦”了)猛地吸进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滞涩的闷痛,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带着一种奇异的隔阂感。身体沉重无比,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无力,但……却不是冷宫那彻骨的寒冷和蚀骨的剧痛。身下是柔软光滑的锦缎,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雅的安神香气,而非冷宫那令人作呕的霉味。
“太后娘娘!您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和哽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沈月曦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起初有些模糊,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祥云瑞鸟图案的明黄色帐顶,流苏轻垂。侧过头,看到的是跪在床榻边,穿着藕荷色宫装,面容秀美,眼中含泪的年轻宫女,以及她身后几个垂手恭立、穿着体面的嬷嬷和太监。
这不是冷宫。
这是……慈宁宫?太后的寝宫?
她怎么会在这里?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冲击着她的脑海——属于那个卑微宫女沈月曦的,被欺凌、被冤枉、被灌下毒酒惨死冷宫的记忆;同时,又有另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融入——属于这具身体原主,年轻体弱、缠绵病榻的太后沈氏的记忆。
先帝早逝,留下年仅十六的继后沈氏。新帝登基,并非沈太后所出,尊其为母后皇太后。而沈太后自先帝去后便郁郁寡欢,加之本就体质羸弱,近日一场风寒更是来势汹汹,太医院束手无策,几乎已到了弥留之际。
然后……她来了。
那个死在冷宫的宫女沈月曦,魂灵不灭,竟然附在了这位刚刚咽气的年轻太后身上!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太后娘娘,您感觉如何?可要喝水?”那为首的宫女见她眼神空洞,急忙轻声询问,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她身后垫上柔软的引枕。
温水递到唇边,沈月曦下意识地啜饮了一口。温润的液体滑过喉咙,滋润了干涸,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她抬起手,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白皙纤细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不再是那双在冷宫里做粗活、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
她真的成了太后。
那个曾经需要她仰望、连提鞋都不配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重生的茫然、占据他人身体的诡异,以及……从那场惨死中带来的、刻骨铭心的恨意,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滋长。
林贵妃……秋云……那些所有曾将她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人……
“太后娘娘?”宫女见她眼神变幻,时而空洞,时而锐利,不禁有些担忧地唤道。
沈月曦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冰海。她借着宫女的手坐直了些,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声音带着久病初醒的沙哑和一丝属于太后的威仪,虽然微弱,却不容置疑:
“哀家……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