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长窗,在慈宁宫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月曦已起身,正由青黛伺候着梳妆。一夜未得安枕,她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清亮锐利,不见丝毫倦怠。
“娘娘,摄政王殿下递了牌子,说要求见娘娘,正在宫外候旨。”一名内侍躬身入内禀报。
沈月曦执簪的手微微一顿。来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看来萧衍那边,定然是有了重大突破,并且,他对自己能破译出那句核心谶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与探究。
“请王爷去偏殿稍候,哀家即刻便到。”沈月曦声音平稳,将最后一支凤簪插入发髻,镜中女子雍容华贵,威仪天成。
偏殿内,熏香淡雅。萧衍并未坐着等候,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几株经霜犹艳的秋菊,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背影却透着一股凝重的肃杀之气。
脚步声轻响,沈月曦在宫人的簇拥下步入偏殿。
萧衍转身,依礼躬身:“臣,参见太后娘娘。”
“王爷不必多礼。”沈月曦于主位落座,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王爷清晨入宫,可是有要事?”
萧衍直起身,并未迂回,开门见山:“娘娘昨日命人送来的香囊,臣已收到。”他目光如炬,直视沈月曦,“‘星坠紫垣,木代火德’……娘娘是从何处得知此谶言?又如何能确定其与密码有关?”
他的问题直接而尖锐,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沈月曦早已料到有此一问,神色未变,端起宫人奉上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与后怕:“说来也是侥幸。哀家昨日心中不安,翻阅旧物,偶然发现了先帝在时,宫中曾查处过一桩利用隐秘符号传递消息的旧案卷宗。其中记载了几种前朝流传下来的、宫中底层嬷嬷宫女间私下传递消息的粗浅符号。哀家见那密码信上的某些符号与之有几分相似,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对照,几番尝试,竟真的破译出了只言片语,便是这句大逆不道之言。”
她将破译的功劳,推给了所谓的“前朝旧案卷宗”和“宫中底层符号”,既解释了来源,又模糊了具体过程,更暗示这并非她一人之功,而是借助了宫廷积累的档案。这番说辞,虽不能完全打消萧衍的疑虑,但至少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将重生和现代知识带来的优势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萧衍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伪。殿内一时寂静,只有茶盏轻碰的细微声响。
片刻,萧衍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凝重,却不再追问此事:“娘娘可知,这句谶言背后,牵扯的是一个名为‘青囊会’的组织?”
沈月曦心中一震,“青囊会”?果然!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青囊会’?可是与那《青囊序》有关?他们竟敢……竟敢图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放下茶盏,声音带着凛然之气,“王爷想必已查到了更多?”
萧衍点了点头,将昨晚破译出的部分关于“青囊会”的信息,择其要害,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沈月曦。包括其以星宿风水为代号的组织结构,渗透的范围,以及那“木代火德”的核心目标。
“……种种线索表明,安王叔祖,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是核心人物。”萧衍最后总结,声音冰冷。
沈月曦听着,心不断下沉。安王!那个看似淡泊、在宗室中颇有威望的老人!竟然藏着如此狼子野心!这“青囊会”盘根错节,渗透之深,远超她的想象。这已不仅仅是后宫争宠或是朝堂党争,而是一场旨在颠覆国本的巨大阴谋!
“王爷打算如何应对?”沈月曦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她知道,萧衍来此,绝非仅仅为了告知她消息。
萧衍目光锐利:“此獠根深蒂固,爪牙遍布,若贸然动手,恐逼其狗急跳墙,酿成大祸。需徐徐图之,剪其羽翼,断其爪牙,待其势孤力薄,再一击毙命。”他顿了顿,看向沈月曦,“然,对方在宫中亦必有眼线。后续清查、监控,乃至关键时刻稳定宫禁,需得娘娘鼎力相助。”
他这是在明确请求联盟,将太后及其掌控的宫廷力量,正式纳入对抗“青囊会”的战线上。
沈月曦没有丝毫犹豫。于公,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她身为太后,责无旁贷;于私,“青囊会”的目标包括她这个“青鸾”(太后),她与萧衍已是唇亡齿寒。
“王爷放心。”沈月曦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哀家虽居深宫,亦知社稷为重。宫闱之内,哀家自会肃清奸佞,确保无虞。王爷在前朝放手施为即可,哀家与王爷,同进同退。”
她没有说什么虚言,一句“同进同退”,已然表明了最坚决的态度和最稳固的同盟关系。
萧衍看着她,眼前女子明明年轻娇弱,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决心,那双眼眸中的坚毅与智慧,让他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他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另外,”沈月曦想起一事,提醒道,“皇上那边……王爷还需小心应对。皇上年轻,心思活络,莫要让有心人利用,反而坏了大事。”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冷嘲:“娘娘提醒的是。臣已‘安排’,让皇上知晓部分‘真相’。让他参与进来,总比他被蒙在鼓里,被人当枪使要好。”
沈月曦了然。萧衍这是要借皇帝之手,搅动浑水,同时也能牵制“青囊会”的部分注意力。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协调行动,如何利用永嘉之事作为突破口,进一步深挖“青囊会”的线索等等。
当萧衍告退离开时,天色已然大亮。
沈月曦独自坐在偏殿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与萧衍的这次会面,正式确立了两人在面对“青囊会”这个共同巨大威胁时的坚固同盟。未来的路,注定更加凶险,但她心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镇定。
因为她知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缓缓起身,走到殿外,望着湛蓝的天空。
“青囊会”……安王……
不管你们隐藏得多深,图谋有多大,这把悬在江山社稷之上的利剑,她沈月曦,定要与萧衍一起,将其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