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手猛地攥紧,密报的边角被捏得变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宁武关是太原到北京的最后一道屏障。
宁武关一破,李自成的大军就能长驱直入,直逼京师!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若链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陛下紧绷的背影,知道最危急的时刻,来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将密报塞进袖中。
他转过身,脸上已不见半分慌乱,只剩帝王的威严。
“李若链,密报之事,不许外传。”
“臣遵旨!”
“你即刻返回锦衣卫,加派人手盯着大同、宣府,一有异动,立刻奏报。”
朱由检的声音沉稳,“另外,王鳌永的底细,再查得细些。”
李若链躬身领旨,快步退出乾清宫。
王承恩上前一步:“皇爷,早朝时辰快到了,该更衣了。”
朱由检点点头,任由宫女为他换上衮龙袍。
铜镜里的年轻天子,眼神锐利如刀,再不见往日的犹豫。
他知道,今日早朝,必定是一场硬仗。
太和殿的铜钟敲响时,文武百官已列队完毕。
朱由检踏上丹陛,龙靴踩在金砖上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群臣跪地山呼万岁,起身时,不少人偷偷抬眼打量陛下,眼神里带着探究。
连日来陛下破格提拔厂卫、整顿京营,行事风格大变,他们都想看看,今日陛下会有什么动作。
李邦华站在文官队列前排,双手捧着奏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昨晚就和几位同僚商议过,今日必须再提太子南迁之事,逼陛下做决断。
“陛下驾到 ——”
王承恩的唱喏刚落,李邦华就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讲。”
朱由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力。
李邦华展开奏疏,朗声道:“闯逆围困宁武关,京师危在旦夕。为保宗庙社稷,臣恳请陛下速立太子,遣太子前往南京监国,以备不测!”
殿内一片死寂。
太子南迁,明摆着是为文官集团留后路,把陛下留在京师挡灾。
不少文官低着头,嘴角却藏着一丝窃喜,等着看陛下如何应对。
朱由检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目光扫过李邦华:“李卿,朕问你,太子册立大典,举行过吗?”
李邦华一愣:“回陛下,尚未举行。”
“既未正式册封,何来‘太子’之说?”
朱由检放下茶杯,声音陡然提高,“朕的皇子尚且年幼,未受册封便遣往南京,传出去,是要让天下人笑我大明无君吗?”
李邦华脸色一白,强辩道:“陛下,事急从权,此时不必拘泥于礼制……”
“礼制是国本,岂能轻废?”
朱由检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群臣,“永乐爷迁都北京,定下‘天子守国门’的祖制。朕在,北京就在!谁敢再提南迁,以谋逆论处!”
话音刚落,殿内的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下:“陛下息怒!”
李邦华趴在地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的陛下,往日里,只要文官们集体施压,陛下总会妥协。
今日这股气势,震慑得他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群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只是开始。
“陛下,臣有本奏!”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户部右侍郎王鳌永出列,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朝服,昂首挺胸,脸上满是不屑。
“陛下整顿京营,重用厂卫,老臣本无异议。”
“可陛下提拔李若链为锦衣卫指挥使,复任方正化为御马监掌印,甚至有传闻要重开东厂,这是要重蹈天启朝阉党乱政的覆辙啊!”
王鳌永的声音越来越大,“老臣恳请陛下罢黜李若链、方正化,疏远宦官,任用贤臣,方是治国之道!”
他这话,直接把 “昏聩暴政” 的帽子扣向了朱由检。
群臣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
王鳌永是东林党核心成员,他发难,代表着文官集团要反击了。
朱由检看着王鳌永,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早就查过,这王鳌永不仅是东林党,还贪腐成性,家中藏银不下二十万两,更是历史上李自成一到就投降的贰臣。
这样的人,正好用来立威。
“王卿说完了?”
朱由检的声音很平静。
王鳌永梗着脖子:“臣所言句句属实,若陛下不听劝谏,恐失民心!”
“民心?”
朱由检冷笑一声,“朕看你是失了臣心!”
“来人!”
朱由检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王鳌永以下犯上,咆哮朝堂,拖出去廷杖二十!”
“陛下不可!”
几个东林党官员连忙出列求情,“王侍郎一片忠心,还望陛下开恩!”
“忠心?”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那些求情的官员,“他的忠心,朕会亲自验证。”
“大汉将军何在?”
殿外的大汉将军应声而入,身着铠甲,手持棍棒,气势汹汹。
王鳌永脸色惨白,嘶吼道:“陛下,臣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打我!”
大汉将军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架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陛下饶命!臣再也不敢了!”
王鳌永的哭喊声响彻太和殿,很快就被殿外的棍棒声淹没。
群臣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没想到,陛下真的敢在早朝之上廷杖大臣,而且还是户部侍郎。
这已经不是震慑了,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棍棒声停了,王鳌永被拖回来时,朝服沾满泥土,嘴角淌着鲜血,连站都站不稳。
朱由检看着他,声音冰冷:“王鳌永,你家中藏银二十万两,是从哪里来的?”
王鳌永的身子猛地一颤,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陛下…… 臣…… 臣不知……”
“不知?”
朱由检拿起一份奏折,扔在他面前,“这是锦衣卫查抄你家奴住处的供词,你去年负责漕运,克扣漕银十万两,又在江南盐课中贪墨八万两,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王鳌永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他没想到,陛下早就查了他的底细。
“王承恩,宣旨!”
朱由检的声音传遍大殿。
王承恩躬身应道,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右侍郎王鳌永贪赃枉法,克扣军饷,咆哮朝堂,罪大恶极!着即抄没家产,充作京营军饷;其家人流放辽东,女眷贬为官妓;王鳌永杖后革职,流放海南岛,永世不得回京!钦此!”
“陛下饶命啊!”
王鳌永哭得撕心裂肺,却被大汉将军拖了出去。
群臣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抄家充饷,流放家人,这惩罚比杀了他还狠。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的陛下,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群臣,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
但他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王鳌永的二十万两,足够京营整顿三个月,也足够给周遇吉送一批粮草了。
这一步棋,走对了。
朱由检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看着殿内沉默的群臣,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这只是开始。
那些藏在暗处的蛀虫,他会一个一个,全部挖出来。
太和殿的烛火,在风里轻轻晃动,映着群臣惨白的脸。
寂静,在殿内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