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轿帘上,噼啪作响。
秀梅抱着锦盒,手指攥得发紧。
锦盒里五千两银票的边角,被体温焐得发潮。
轿子停在周府朱红大门前。
管家周福(齐远)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秀梅姑娘,天这么冷,快里面请,老爷正等着呢。”
秀梅跟着他穿过回廊。
院里的红梅开得正艳,却盖不住墙角堆着的几箱炭火。
哪像周奎说的“连炭火都买不起”。
正厅里,周奎坐在铺着貂皮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见秀梅进来,他眼睛瞬间亮了,直勾勾盯着她怀里的锦盒。
“皇后娘娘让你送什么来了?”周奎不等秀梅行礼,就伸手去抢锦盒。
秀梅连忙躲开,屈膝道:“回国丈,皇后娘娘听闻府里缺用度,让奴婢送五千两银票过来,还说……”
“还说希望国丈能再捐些银子,为前线将士尽份力。”
周奎的手顿在半空,脸色沉了沉,却还是一把夺过锦盒。
打开后数了数银票,嘴角又翘了起来:“还是我女儿心疼我!”
他抽出两张银票,塞进袖袋,把剩下的三千两扔回锦盒,推给秀梅:“告诉皇后,这三千两我捐了,算是我对朝廷的心意。”
秀梅愣住了:“国丈,娘娘是让您……”
“让我怎样?”周奎打断她,语气不耐烦,“五千两我留两千两过冬,捐三千两还不够?那些东林党才捐多少?你快回去复命,别在这杵着!”
周福(齐远)站在一旁,低着头,眼角却悄悄扫过周奎袖袋的位置。
手指在背后轻轻叩了叩。
那是向东厂传信的暗号。
秀梅攥紧锦盒,指甲掐进掌心,只能躬身行礼:“奴婢遵旨。”
御书房里,王承恩捧着一份密报,躬身站在案前。
朱由检刚看完宁武关的军报,周遇吉又守住了一次进攻,却也折损了五百将士,火药只剩三成。
“皇爷,东厂密报,周奎从皇后娘娘送的五千两里,贪了两千两,只肯捐三千两。”王承恩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在府里说,娘娘的银子,本就该给他用。”
朱由检的手指猛地攥紧,军报的边角被捏得变形。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寒意:“好一个国丈!我逼他捐一万两,他就从皇后那骗五千两,贪两千两,捐三千两,算盘打得真精!”
王承恩连忙道:“皇爷息怒,周奎毕竟是皇后的父亲,要不要……”
“皇后的父亲又如何?”朱由检猛地一拍御案,朱笔掉在地上,“大明都要亡了,他还在贪!我留着他,就是留着一个蛀虫,蛀空大明的根基!”
他看向李若链,声音斩钉截铁:“李卿,传我旨意!锦衣卫即刻包围周府,查抄所有家产,不管是银子、田产、古玩,一律登记入账,充作军饷!”
李若链躬身领旨:“臣遵旨!”
“等等。”朱由检叫住他,眼神冷冽,“周奎若敢反抗,或藏匿家产,可先斩后奏!另外,查仔细些,他和那些勋戚、晋商有没有勾结,账本、书信,一件都不能漏!”
“臣明白!”李若链抱拳行礼,转身大步离去,绣春刀的刀鞘擦过门槛,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承恩看着朱由检紧绷的侧脸,轻声道:“皇爷,皇后那边……”
“我会亲自跟皇后说。”朱由检闭上眼睛,声音疲惫,“她是大明的皇后,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家国大义。”
周府的大门被锦衣卫一脚踹开,“哐当”一声,震得院里的红梅落了一地。
高文彩提着刀,率五百锦衣卫冲进来。
弓弦拉开的声响,让周府的家丁瞬间慌了。
“奉陛下旨意,查抄周府!所有人不许动,反抗者,斩!”高文彩的声音洪亮,传遍整个院子。
周奎正在后厅数银子,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
看到满院的锦衣卫,他腿一软,差点摔倒:“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国丈,你们敢抄我的家?”
高文彩冷笑一声:“国丈也得遵旨!陛下有令,周奎贪赃枉法,勾结奸商,即刻查抄家产,拿下问罪!”
锦衣卫冲上前,按住周奎的胳膊,铁链“哗啦”一声套在他脖子上。
“放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皇后!”周奎挣扎着,声音尖利,“周福!快,去宫里报信!”
周福(齐远)从人群里走出来,却没有动,反而走到高文彩面前,躬身行礼:“锦衣卫大人,卑职东厂戌科听记齐远,奉命潜伏周府,已查清周奎与范永斗的勾结书信,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周奎的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周福……你……你是东厂的人?”
齐远抬起头,脸上没了往日的恭敬,眼神冰冷:“国丈,卑职的真名是齐远,不是周福。你和范永斗走私粮草、传递军情的事,陛下早就知道了。”
这时,后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跑出来,是周奎的小妾莹娘。
“老爷!”莹娘扑过来,却被锦衣卫拦住。
齐远看了她一眼,悄悄递了个眼色。
又对高文彩道:“大人,周奎的家产主要在东厢房库房和地窖,卑职带您去查。”
高文彩点了点头:“带路!”
齐远转身时,又给了莹娘一个“到老地方等我”的口型。
莹娘攥紧手帕,趁锦衣卫不注意,悄悄往后门退去。
周奎被按在地上,看着齐远的背影,又看着莹娘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的管家是卧底,小妾也和他有私情。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竟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齐远!莹娘!我饶不了你们!”周奎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绝望。
锦衣卫拖着他往门外走,铁链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像一道血痕。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周奎的头上、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像给这个贪婪的国丈,盖了一层冰冷的裹尸布。
齐远站在库房门口,看着锦衣卫搬出家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范永斗那边,还等着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