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恩被亲兵扶着,一步步走向李凤翔的监军营帐。
帐内烛火摇曳,气氛压抑。
李凤翔端坐在主位,手里把玩着那道密旨,眼神阴鸷,透着几分狠厉。
“白将军伤势如何?”
李凤翔皮笑肉不笑,示意亲兵退下。
白广恩拱了拱手,肩头的伤口因动作扯得生疼。
“劳监军挂心,死不了。”
“监军说有御敌计策,不知是什么高见?”
李凤翔猛地将密旨拍在案上,声音陡然拔高。
“高见没有,皇爷的旨意倒有一道!”
白广恩心头一沉,看向案上的密旨,隐约看到 “通敌” 二字。
“监军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李凤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皇爷查到你投降李自成前,与东林党钱谦益有书信往来,说你早有反心,让咱家就地格杀!”
白广恩脸色骤变,连忙道。
“这是污蔑!钱谦益是东林党,我与他只是旧识,绝无通敌之事!”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李凤翔对帐外喊道。
“来人!拿下这个通敌叛贼!”
帐外冲进来四名东厂番役,手持钢刀,就要上前捆绑白广恩。
“谁敢动手!”
白广恩猛地拔出佩刀,尽管伤势未愈,气势依旧骇人。
“我刚在代州拼死救援,周将军亲眼所见,岂能凭一封假书信就定我死罪!”
番役们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李凤翔冷笑。
“周遇吉?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能护着你?闯逆兵临城下,你这时候通敌,再合适不过!”
就在这时,帐门被一脚踹开,周遇吉带着杜虎的亲兵冲了进来。
“李监军,白将军有功无过,你不能滥杀无辜!”
“周将军,这是皇爷的密旨,你也敢阻拦?”
李凤翔举起密旨。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周遇吉皱眉。
“密旨可以,但需验明真伪!白将军刚救了数千弟兄,若杀了他,寒了将士的心,谁还肯为大明死战?”
两人僵持之际,帐外传来急报。
“将军!闯逆攻城了!东南角城墙告急!”
周遇吉脸色一变,对李凤翔道。
“监军,外敌当前,先放下私怨,等击退闯逆,再查白将军的事!”
李凤翔眼珠一转,收起密旨。
“好!看在周将军的面子上,暂且饶他一命,但他的亲兵必须缴械,由东厂看管!”
白广恩咬牙道。
“缴械可以,但我要上城楼杀敌,若我有异心,周将军可当场斩我!”
与此同时,北京乾清宫内,朱由检正对着户部奏折怒不可遏。
“边军欠饷三个月,东林党这帮蛀虫,竟说内库空虚,拿不出一两银子!”
朱由检将奏折扔在地上。
“钱谦益、钱龙锡这些人,家产万贯,却一毛不拔,真当朕是傀儡?”
王承恩躬身道。
“皇爷,东林党把持户部,票拟驳回了三次增饷的奏请,说这是祖制,不能擅动士绅赋税。”
“祖制?”
朱由检冷笑。
“祖制是让他们骑在朕头上作威作福?传朕旨意,让锦衣卫即刻去抄钱谦益、钱龙锡的家,所有家产充入内库,用作边军军饷!”
王承恩一愣。
“皇爷,没有内阁票拟,直接抄家,恐遭非议……”
“非议?”
朱由检眼神一厉。
“朕的中旨,就是天命!谁敢非议,就和他们一起抄家!”
他走到殿中,拿起朱笔,写下一道中旨。
“钱谦益、钱龙锡勾结逆党,贪赃枉法,着锦衣卫即刻抄没家产,押解进京问罪,钦此!”
李若链接到中旨时,正在锦衣卫署整理东林党的罪证。
“好!终于可以动手了!”
李若链将中旨拍在案上,对麾下校尉道。
“带五百人,分两路,直奔钱谦益和钱龙锡府邸,不准走漏风声,凡是抵抗者,格杀勿论!”
校尉们齐声应道。
“遵令!”
深夜的京城,锦衣卫的马蹄声打破寂静。
钱谦益府邸内,灯火通明,他正与几名东林党官员密谋。
“崇祯越来越不像话,竟想用中旨绕开内阁,咱们明日就联名弹劾,逼他收回成命!”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撞开,锦衣卫校尉冲了进来。
“钱谦益接旨!陛下有令,抄没你家产,押解进京!”
钱谦益脸色惨白。
“你们没有内阁票拟,这是乱命!我要见陛下!”
“见陛下?到诏狱里见吧!”
校尉挥了挥手,锦衣卫一拥而上,将钱谦益捆绑起来。
府内的金银珠宝被源源不断地搬出来,堆在马车上,足足装了二十多车。
另一边,钱龙锡府邸的抵抗更激烈,他的家丁手持棍棒阻拦,被锦衣卫当场斩杀三人。
钱龙锡被押出来时,对着锦衣卫怒骂。
“崇祯滥杀忠臣,必遭天谴!”
李若链冷笑道。
“忠不忠,陛下说了算!带走!”
第二天朝会,内阁首辅魏藻德拿着弹劾锦衣卫的奏折,颤巍巍地出列。
“陛下,锦衣卫无内阁票拟,擅自抄没大臣家产,杀戮家丁,有违祖制,恳请陛下治罪李若链!”
“治罪?”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语气冰冷。
“边军将士在前线冻饿交加,钱谦益、钱龙锡却在家中花天酒地,他们的银子,本就是民脂民膏,朕抄来用作军饷,何罪之有?”
刑部侍郎刘宗周出列。
“陛下,祖制规定,抄家需内阁票拟、三法司会审,陛下用中旨直接下令,恐动摇国本!”
“国本?”
朱由检猛地一拍御案。
“朕就是国本!边军哗变,闯逆入关,你们不肯出钱,不肯出力,只知道拿祖制压朕!”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群臣。
“传朕中旨,刘宗周封还中旨,阻挠军饷筹集,着锦衣卫押入诏狱,满门抄斩!”
群臣吓得浑身发抖,没人敢再说话。
魏藻德脸色惨白,连忙躬身。
“臣…… 臣遵旨!”
朱由检冷笑一声。
“从今日起,朕的中旨,就是最高诏令,任何人不得封还,违者,以谋逆论处!”
散朝后,魏藻德回到首辅府,刚坐下就接到消息。
“东厂提督王承恩带人抄了刘宗周的家,还截胡了钱谦益家产中的一批稀世字画。”
“王承恩这是想抢功啊!”
魏藻德的管家低声道。
魏藻德叹了口气。
“陛下就是要让他们斗,这样才没人敢欺瞒他。”
果然,李若链得知王承恩截胡,立刻带着锦衣卫找到东厂衙门。
“王公公,刘宗周是我奉旨抓捕的,家产自然该归锦衣卫,你这样做,怕是不合规矩吧?”
王承恩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字画。
“李指挥使,咱家是奉皇爷密旨,查抄刘宗周的通敌证据,这些字画里藏着书信,自然该由东厂保管。”
“你胡说!”
李若链怒道。
“我怎么没接到密旨?”
“皇爷的密旨,想给谁就给谁。”
王承恩站起身。
“李指挥使,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抄钱谦益家产时,私藏了不少银子吧?”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闹到了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都是为了朕,为了大明,何必争执?钱谦益的家产归锦衣卫,刘宗周的归东厂,以后谁先拿到罪证,家产就归谁。”
两人只好躬身领旨,心里都憋着一股劲,誓要压过对方一头。
厂卫的内斗愈演愈烈,东厂查抄的官员,锦衣卫总会半路截胡,锦衣卫抓到的嫌犯,西厂又会找借口提走审讯。
朱由检对此视而不见,反而乐见其成。
“他要的就是这种平衡,让任何一方都无法独大。”
此时的北直隶,早已被厂卫的阴影笼罩。
街头巷尾,没人敢议论朝政,官员们上朝时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被抄家的就是自己。
东林党的残余势力被逼到了绝境,他们的家产被查抄,子弟被抓捕,只能在暗中蛰伏,寻找反击的机会。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内,看着内库日益充盈的银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有了这笔钱,边军的军饷能补发,新军能继续训练,宁武关的周遇吉也能得到支援。”
他拿起一份密报,上面写着白广恩在宁武关奋勇杀敌,周遇吉已上书为他辩白,请求撤销密旨。
“白广恩…… 倒是个可用之才。”
朱由检沉吟片刻,对王承恩道。
“传朕中旨,撤销此前的密旨,封白广恩为副总兵,协助周遇吉守宁武关。”
王承恩躬身应道。
“奴婢遵旨!”
就在王承恩转身要走时,朱由检突然道。
“等等,让李若链派人暗中监视白广恩,朕不信反复无常的降将。”
“奴婢明白。”
宁武关的战事愈发激烈,李自成的大军日夜攻城,城墙已被炮火轰得千疮百孔。
白广恩带着伤,与周遇吉并肩作战,亲手斩杀了三名大顺军将领。
“白将军,陛下的中旨到了,撤销了你的罪,封你为副总兵!”
周遇吉将中旨递给白广恩。
白广恩接过中旨,看完后眼眶泛红。
“陛下终究是信我了!”
他举起佩刀,对着将士们高声喊道。
“弟兄们!陛下信任咱们,咱们定要守住宁武关,战死沙场,也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将士们齐声呐喊,士气大振,再次打退了大顺军的进攻。
北京城内,厂卫的抄家还在继续,东林党的根基被一步步摧毁。
王承恩在查抄一名东林党御史的府邸时,发现了一封密信,上面写着 “冬暖阁铤击案,静待时机,必除崇祯”。
他拿着密信,匆匆赶往乾清宫。
“皇爷,重大发现!”
朱由检接过密信,看完后脸色骤变。
“冬暖阁铤击案的幕后主使,果然还在!”
他想起穿越过来时遭遇的暗杀,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查!给朕彻查!”
朱由检对王承恩道。
“无论牵涉到谁,哪怕是厂卫内部,也要一查到底!”
王承恩躬身道。
“奴婢遵旨!”
然而,王承恩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名锦衣卫千户悄悄走进了御书房的偏殿。
千户摘下腰间的腰牌,露出了里面刻着的东林党标记。
他对着龙椅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讥诮而冰冷的笑容。
此人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吴孟明,也是魏忠贤旧部,一直潜伏在厂卫核心,等待着颠覆崇祯的时机。
御书房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像一只蛰伏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