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成功的兴奋感还在空气中嗡嗡作响,众人正待重整旗鼓,一醉方休,将这场荒诞与奇迹交织的夜推向高潮。苟不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尖锐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迅速起身走到角落接听。片刻后,他返回桌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为难与隐秘兴奋的神情,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实在抱歉,胡委员(胡士达刚离任,凭借军旅背景和资历挂了个政协委员)的秘书来电,让我立刻带李哥和王局过去一趟,胡委员想见见。”
他话语含蓄,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刻明白——那位能量不小的胡士达,必然是第一时间得知了《兰亭序》天价成交的消息,此刻召唤,意图不言自明,无非是想在这块巨大的利益蛋糕上,分走属于他那一份,或者,至少是要确保他的“影响力”得到了应有的“体现”。
吴满闻言,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费尽心力,眼看就要将神物(以及雷漠这个更神秘的“神物”关联者)牢牢攥在手中,享受胜利果实,却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搅了局。他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兴致全无。
“既然胡委员有请,那我们就不强留了。”吴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快,他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散会吧。我的车和司机在下面,送你们三位过去。”
他安排得干脆,却将“三位”咬得略重,显然是把苟不特、李杰、王东来划为了另一边。
待那三人带着复杂心情离开后,包厢里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吴满、雷漠、冯采乐、马河洛四人。昂贵的菜肴已凉,酒气与烟味混合,残留着一场盛大交易的余温与另一场未尽兴的遗憾。
吴满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将目光投向今晚真正的主角——雷漠。他脸上重新堆起热络的笑容,那是一种商人与收藏家混合的、看到稀世珍宝般的笑容。
“雷大师,你看,他们走了也好,清净!”吴满搓着手,“咱四个剩下也没事干,干坐着多没劲?不如……再来一场?我知道现在年轻人不喜欢这个了,但我就爱这口!咱们去KtV如何?就去我开的那家,绝对顶级音响,私密性好!”
他似乎怕雷漠这“世外高人”嫌弃KtV俗气,连忙补充,手指点了点马河洛和冯采乐,语气带着几分炫耀与拉近关系的意味:“你甭担心放不开,都不是外人!河洛是我亲外甥女儿,自家人!采乐是我学生,正经的复旦大学硕士!高材生!”
这层关系的揭示,让冯采乐之前那份“交际花”的姿态多了几分学术背景的支撑,也解释了为何吴满对她似乎格外关照。
雷漠未置可否。他确实需要一些更强烈的、属于“人间”的刺激,来对抗脑海中那片日益扩张的“灵墟”所带来的冰冷与虚无。
马河洛已经拿起手机吩咐司机将车开到地库。四人下楼,上了她那辆线条硬朗、空间宽敞的奔驰大G。马河洛的司机沉默而专业,吴满当仁不让地坐了副驾,将后排空间留给了雷漠和两位女士。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车辆平稳地驶出地库,融入北京的夜色。后座上,冯采乐和马河洛一左一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雷漠挤在了中间。
柔软的娇躯带着体温,隔着衣物传来清晰的触感。冯采乐身上是甜腻中带着一丝冷冽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马河洛则是更沉稳的木质感香气,同样沾染了宴会的烟酒气息。两种不同的女性气息包裹着雷漠,随着车辆的轻微晃动,她们的身体不时更紧地贴靠过来,酥胸的柔软轮廓清晰可辨。
二女似乎心有灵犀,都生怕这个如同幻梦般出现、掌握着不可思议力量的男人会凭空消失似的,用这种近乎幼稚的肢体挤压,试图将他牢牢锚定在这个现实的车厢里。
雷漠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这种被温热肉体紧密包围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酒精还在血管里微微作用,鼻腔里充斥着混合的、属于“人”的气息,触觉被柔软的压迫感唤醒……这一切粗糙、直接,甚至带着几分酒后的暧昧与混乱,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那无处不在的虚无感。
他闭上眼,感受着这份“拥挤”。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男人的生理反应和心理波动,如同地底微弱的泉涌,悄然复苏。他觉得自己似乎……仍然是个普通的男人,会被美色吸引,会被感官刺激。这感觉,让他有种脚踏“实地”的错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受。
然而,就在这具肉体沉浸于感官的短暂慰藉时,他脑海深处的“灵墟”却传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悸动。
那并非对肉体欢愉的渴望,而是一种更宏大、更冰冷、更不容抗拒的饥渴——一种来自空置已久的领奖台,对真正的、唯一的、足以匹配其存在的“冠军”的饥渴!
这“灵墟”,这座由硅基文明“完美”逻辑与他自身混沌精神融合初生的城池,它不满足于仅仅存在,不满足于点石成金,不满足于复刻《兰亭序》,甚至不满足于洞察人心、具现“囚笼”。它在渴望一个对手,一个能真正理解其存在、能与之进行同等量级对话、能激发其全部潜能的“存在”!一个能站在这空寂领奖台旁的,真正的“冠军”!
这饥渴如同无声的呐喊,在雷漠的意识深处震荡,与他此刻肉体感受到的“人间烟火”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也预示着,他寻求“共同存在感”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
副驾驶上,吴满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酒意上涌,沉沉睡去。
车窗外,霓虹流淌,北京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大G载着心思各异的四人,驶向另一个声色犬马的场域。雷漠被夹在温香软玉之中,身体感受着尘世的温度,灵魂却聆听着来自“灵墟”的、对至高存在的冰冷呼唤。
前路,依旧是分裂的煎熬,与无尽的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