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婴儿床的栏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花亿正趴在床沿，小手抓着本翻烂了的绘本，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她时不时抬手胡乱拨一下，发梢扫过脸颊，惹得她皱着小眉头往花盛怀里钻。
“头发长了，挡眼睛了。”花盛把女儿抱起来，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发顶。这头发是花亿出生时就带着的，又黑又密，如今长到眉梢，风一吹就乱晃，吃饭时还总沾着米粒，确实该修剪了。
“爸，我带亿亿去理发店吧？”乐乐端着果泥走进来，看到花盛正对着女儿的头发发愁。
“不用不用，”花盛摆摆手，信心满满地从抽屉里翻出把儿童剪刀，“不就剪个刘海吗？多简单，我来就行。省得去理发店她又认生，上次剪头发哭得惊天动地的。”
乐乐有点不放心：“你行吗？别剪坏了。”
“放心吧，”花盛举起剪刀在手里转了个圈，笑得像个胸有成竹的理发师，“我小时候给我家猫剪过毛，比这难多了。”
乐乐被他逗笑了，只好把花亿放在腿上，让她背对着花盛：“那你轻点，别弄疼她。”
花盛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对面，先用梳子把花亿额前的头发梳顺，又找来块干净的纱布围在她脖子上。花亿大概觉得新鲜，乖乖地靠在乐乐怀里，小手指着剪刀上的卡通贴纸，奶声奶气地说：“兔兔。”
“对，是小兔几，”花盛顺着她的话说，趁机用梳子把刘海挑起来，“亿亿别动哦，爸爸给你剪得漂漂亮亮的，像小公主。”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剪下第一刀。剪刀“咔嚓”一声，一小缕黑发落在纱布上。花盛看着还算整齐的切口，心里更有底了：“你看，这不挺简单的？”
乐乐刚想夸他两句，就见花盛皱眉盯着刘海看：“好像有点歪……”他拿着梳子比划了两下，又“咔嚓”剪了一刀。
这一刀下去，原本还算整齐的刘海突然缺了个小口，像被老鼠啃过似的。花盛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想补救，可越剪越慌，左边剪短了想修右边，右边修着修着又比左边短了，最后额前的头发变得长短不一，高高低低像锯齿。
“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花盛放下剪刀，额头上渗出点汗。
乐乐低头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花亿原本柔顺的刘海被剪得七零八落，最长的一缕还能遮到眼睛，最短的已经快到眉毛上方，确实像被狗啃过一样。
“你这剪的什么呀？”乐乐哭笑不得，伸手想去摸，花亿却突然转过头，正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小姑娘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发型，愣了两秒，突然扁起嘴，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起初只是小声抽泣，后来越哭越凶，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纱布上，浸湿了一小片，嘴里还含糊地喊着：“丑……呜呜……丑……”
花亿平时是出了名的乖，打针都只是哼两声，从没哭得这么伤心过。花盛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心里又慌又悔，赶紧把她抱进怀里：“不丑不丑，我们亿亿最漂亮了！是爸爸剪得太有创意了，这叫……这叫个性刘海！”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替女儿擦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花亿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快要喘不过气。乐乐赶紧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妈妈给你扎小辫子，把刘海梳上去就看不到了。”
花盛站在旁边，看着花亿哭红的眼睛，手里的剪刀怎么放都觉得别扭。他刚才还觉得剪刘海是小事，此刻才明白，这一刀刀下去，剪的哪里是头发，分明是女儿的好心情。
“都怪爸爸不好，”花盛蹲下来，平视着花亿，声音放得格外软，“爸爸手笨，把我们亿亿的头发剪坏了。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给你剪刘海了，咱们以后都去理发店，让最厉害的理发师给你剪，好不好？”
花亿抽泣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小手指着他手里的剪刀，像是在控诉。
“剪刀也不要了，”花盛赶紧把剪刀扔进抽屉，“咱们再也不碰它了。”
乐乐找来彩色的小皮筋，把花亿额前的碎发往上梳，扎成两个小小的冲天辫，虽然还是能看出刘海剪坏的痕迹，却比刚才精神多了。“你看，这样是不是也很漂亮？”乐乐拿着小镜子给花亿看。
花亿看着镜子里的冲天辫，哭声渐渐小了，只是还抽噎着，小手紧紧抓着乐乐的衣服，显然还没从“丑发型”的打击中缓过来。
花盛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走到客厅，把刚才剪下来的碎发小心翼翼地收进小盒子里，又找来纸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爸爸保证，再也不随便给亿亿剪头发了。”写完还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递到花亿面前。
“你看，爸爸写保证书了，”花盛举着纸给她看，“以后亿亿想剪头发，都听你的，好不好？”
花亿眨了眨红肿的眼睛，伸手抓住那张纸，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却好像明白了爸爸的意思，终于不再哭了，只是把脸埋进乐乐怀里，不肯再看花盛。
那天下午，花盛做什么都提心吊胆。给花亿喂果泥时，特意用小勺子一点点喂，生怕蹭到她的头发；陪她玩积木时，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她额前的刘海；连抱她都格外小心，生怕碰乱了乐乐扎的小辫子。
乐乐看着他笨拙又愧疚的样子，忍不住笑：“至于这么紧张吗？过几天头发长了就好了。”
“不一样，”花盛叹了口气，“我把她弄哭了，还是因为我手笨。你看她平时多乖，肯定是觉得太丑了，才会哭那么伤心。”
傍晚花咏和盛先生来看孩子，一进门就看到花亿的冲天辫。花咏忍不住问：“这发型挺别致啊，谁扎的？”
花盛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盛先生听完哈哈大笑：“你小时候也这样，把你妹妹的娃娃头发剪得乱七八糟，被你妈追着打了三条街。”
花咏瞪了盛先生一眼，走过去摸了摸花亿的头：“我们亿亿不丑，这小辫子多精神。下次花叔给你织个小帽子，把刘海遮住，更漂亮。”
花亿靠在花咏怀里，小手指着花盛，像是在告状。花盛赶紧举起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剪了！”
大家都笑了，花亿看着大人们笑，也跟着咧开嘴，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牙，刚才的委屈好像忘得差不多了。
晚上哄花亿睡觉时，花盛特意给她讲了个很长的故事，讲完又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对不起啊宝贝，爸爸错了。”
花亿闭着眼睛，小手却轻轻抓了抓他的手指，像是在说“没关系”。
花盛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小心，再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想当然”，让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受委屈了。有些看似简单的小事，对孩子来说，可能比天大的事还重要呢。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照进来，落在花亿额前的小辫子上，也落在花盛充满愧疚又温柔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