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凌晨三点，菲律宾海，预定跳船点。**
“海鸥号”关闭了所有外部灯光，像一头黑色的巨鲸静伏在墨色海面上。没有月亮，星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船舷边缘微弱的航行灯在黑暗中勾勒出船体轮廓。
海面并不平静。距离“海神”台风外围影响区域已不足两百海里，洋流开始变得紊乱，海浪从之前一米左右的高度逐渐攀升到两米、三米。游艇随着波浪缓缓起伏，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顶层甲板，林凡已经准备就绪。
他换上了一身深青色劲装，材质特殊，能在水下减少阻力，在空气中能微弱调节体温。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颜色的斗篷，兜帽边缘有暗金色纹路——这是天师教炼器房的作品，具有基础的光线扭曲和能量遮蔽功能。
腰间悬挂着三个皮囊：一个装丹药，一个装符箓，一个装应急法器。背上是一个防水的特制背包，里面是龙魂提供的部分物资和替换衣物。青虹剑用特制的剑鞘固定在背后，剑柄微微探出肩头。
陈海洋、吴晴、赵灵枢站在他对面。三人都穿着深色防水服，表情凝重。
“最后确认。”陈海洋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海浪声淹没，“目标坐标东经162度18分，北纬18度47分。你将在水下九十海里处与‘蛟龙-7号’潜艇汇合。潜艇会在水下三百米深度悬停，开启底部舱门十五分钟。时间窗口：04:20至04:35。过时不候。”
赵灵枢递过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银色胶囊：“高浓度能量补充剂，必要时咬破。能让你在水下极限状态下多坚持三十分钟。但副作用是之后十二小时会陷入虚弱。”
吴晴则递来一枚薄如蝉翼的面具：“最新的人皮面具，贴合度99.7%，能模拟‘林墨’的面部特征十二小时。但记住，暗网的邀请函已经灵魂绑定，你进入岛屿范围时，真实身份很可能会暴露。”
林凡将胶囊和面具收好，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消息。”陈海洋看了眼卫星通讯器，“‘海神’台风的路径再次修正，现在预计将在拍卖会开始前二十四小时，直接从目标海域中心穿过。届时风速可能达到每秒75米，海浪高度超过20米。这不是巧合。”
林凡目光微凝。台风眼直接从岛屿穿过？这意味着拍卖会将在风暴眼中举行——外围是毁天灭地的自然之威，中心却是诡异的平静。
“暗网在展示力量。”吴晴低声道，“能在超强台风中心维持一座临时岛屿的稳定，这种级别的空间操控能力……已经超出了目前所有已知组织的上限。”
“所以计划需要调整。”陈海洋调出新的航线图，“你与潜艇汇合后，不能直接上浮。台风经过时，海面以上三百米都是死亡区域。潜艇会下潜至八百米深度，从海底接近目标区域。然后在岛屿浮现前一小时，将你送到指定坐标。”
“我怎么上岛？”林凡问。
“不知道。”陈海洋很坦率，“暗网只说了岛屿会在月圆之夜浮现，没说明具体浮现方式。可能是从海底升起，可能是空间传送，也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但根据能量监测，岛屿浮现前半小时，目标海域会出现一个直径约五百米的‘灵能空洞’。到时候，你应该能找到入口。”
林凡沉默片刻，看向东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三枚碎片在怀中微微发热，彼此共鸣，同时向着那个方向发出近乎渴望的震颤。
第四枚碎片，就在那里等待。
“时间到了。”赵灵枢看了眼腕表，03:55。
林凡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深吸一口气。海风带着咸湿和隐隐的雷暴气息，涌入肺腑。
他没有走舷梯，而是直接来到游艇右舷的栏杆边。下方是漆黑翻涌的海面，浪头拍打船体的声音沉闷如巨兽喘息。
“林先生。”吴晴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复杂，“龙魂的立场是‘不参与’，但我们三个……希望你活着回来。”
陈海洋没说话，只是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赵灵枢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林凡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微扬。
然后他翻身跃出栏杆。
没有落水声。
在身体离开游艇的瞬间，林凡体内真元流转，筑基初期的力量全面爆发。背后剑鞘中，青虹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自动出鞘，化作一道青虹悬浮在他脚下。
御剑术。
不是短距离滑翔，而是真正的、长距离的御剑飞行。
林凡脚踏飞剑，身形在海面之上三米处稳住。青虹剑光华内敛，只散发出微弱的青色光晕，在漆黑的海面上几乎不可见。剑身微微震颤，与主人的真元完美共鸣。
他回头看了一眼“海鸥号”。游艇正在缓缓转向，驶离这片海域，很快融入黑暗之中。
然后他转身，面向东方。
心念一动。
“嗖——”
青虹剑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破开海风，向着远方的黑暗疾射而去。速度在短短三秒内攀升到每小时三百公里，并且还在增加。
林凡站在飞剑上，身体微微前倾，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真元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迎面而来的狂风和飞溅的海水隔开。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长距离御剑飞行。之前在陆地上最多飞行几十公里，而这次要横跨近两千公里的大洋。
刚开始的半小时，一切顺利。
夜空无星，海面漆黑，只有飞剑带起的微弱光芒照亮前方百米范围。下方是永不停息的浪涛，上方是厚重低垂的云层。他就像一枚穿梭在天地夹缝中的青色流星。
真元消耗比预想的要小。筑基期的浑厚真元在经脉中循环往复，每一次循环都能从周围环境中汲取微弱的灵气补充。虽然地球灵气稀薄，但海洋之上，水行灵气相对充沛，正好契合他的《基础道诀》。
飞行到一小时，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状态。
速度稳定在每小时四百公里左右——这还不是极限，但考虑到长途飞行的真元消耗和可能遇到的意外，这个速度最经济。
他开始有余力观察周围，感受这片浩瀚大洋的脉动。
神识如蛛网般铺开，覆盖方圆五公里范围。在这个范围内，一切细节都清晰映入脑海：
下方五十米处，一群金枪鱼正在追逐沙丁鱼群，鱼群翻滚形成银色的漩涡。
左前方两公里，一头抹香鲸浮出海面换气，喷出的水柱高达十米，在神识中如同小型喷泉。
右下方深海，一艘锈迹斑斑的沉船静卧在三千多米深的海床上，船体已经被珊瑚覆盖，但船头依稀可见“昭和十七年”的字样。
更远处，数条货轮在航线上缓慢行驶，雷达波扫过海面，但完全探测不到御剑飞行的林凡——青虹剑自带的光学隐形和能量遮蔽，加上林凡自身的真元屏蔽，让他如同幽灵。
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力量。
不借助任何现代工具，仅凭自身修为和一把飞剑，就能以超音速战机巡航的速度横跨大洋。如果愿意，他可以从北京飞到东京吃早餐，再到夏威夷看日落。
但林凡没有沉醉于这种力量感。
相反，飞行的时间越长，他越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两小时后，他进入了“海神”台风的外围影响区。
风开始变大。
原本还算平稳的海面变得暴躁起来。浪高从三米攀升到五米、八米。狂风呼啸着从东南方向袭来，带着暴雨的前兆。天空中，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到海面，偶尔有闪电在云层深处亮起，照亮一整片翻滚的乌云。
青虹剑的飞行开始出现颠簸。
林凡真元运转，稳住飞剑。护罩加强，将狂风暴雨隔绝在外。飞剑青光微涨，像一枚楔子刺入风暴。
风速达到每秒三十米。
这在陆地上已经是足以掀翻卡车的暴风，在海上则催生出十米高的巨浪。浪涛如山脉般起伏，浪峰破碎时溅起的白色泡沫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林凡将飞行高度提升到五十米，避免被巨浪卷入。
又一道闪电，这次更近，几乎就在前方五公里处劈入海中。刹那间天地通明，林凡看到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
前方，海天之间完全被翻滚的乌云和滔天巨浪填满。海浪不再是规律的波峰波谷，而是混乱地冲撞、叠加，形成一道道移动的水墙。暴雨如瀑布般从云层倾泻，在海面上砸出亿万白点。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道直径数十公里的巨大漩涡正在形成——那是“海神”台风的外围气旋。
大自然的伟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林凡停在半空，青虹剑悬停，青光在狂风中摇曳。
他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特的宁静。
与这覆盖数百公里、能量足以摧毁城市的台风相比，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即使是他这样的筑基修士，如果被卷入台风中心，也最多坚持几分钟就会真元耗尽，被撕成碎片。
但与这浩瀚天地相比，人类文明的一切争斗、恩怨、谋算，又何其可笑。
圣殿、黑暗议会、龙魂、暗网……所有组织，所有强者，在这大洋的风暴面前，都不过是微尘。
但微尘也有微尘的道路。
林凡闭上眼，真元在体内按照《基础道诀》的轨迹运转。这一次，他不是在修炼，而是在感受——感受狂风中暴乱的灵气，感受海浪中澎湃的水行之力，感受雷电中毁灭与新生交织的意境。
文明火种那点微光，在识海中轻轻摇曳。一些古老的信息碎片浮现：
“上古修士……观海悟道……三年而成金丹……”
“天地之威……不过法则显化……悟之者……可掌天雷……可御四海……”
“然人力有时穷……天地力无穷……顺天者逸……逆天者劳……”
顺天？逆天？
林凡睁开眼，眸光清澈。
他不需要顺天，也不需要逆天。他只需走自己的道。
青虹剑光华再亮。
林凡不再回避风暴，而是驾驭飞剑，一头扎入狂风暴雨之中。
瞬间，世界被怒吼填满。
风速达到每秒四十米。暴雨如子弹般击打在真元护罩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海浪在下方咆哮，偶尔有浪尖几乎舔到飞剑底部。
飞行变得极其困难。乱流从各个方向拉扯飞剑，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巨手想要把他撕碎。
但林凡稳住了。
真元如磐石稳固，神识如明镜映照。飞剑在狂风中穿梭，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转向，都精准而从容。他开始适应风暴的节奏，甚至借助风势加速。
这不再是单纯的飞行，而是一场与天地的对话。
又一道闪电劈下，这次几乎擦着林凡身边掠过。雷电的能量在空气中残留，带来臭氧的刺鼻气味和强烈的电离感。
林凡心念一动，真元流转，竟从残留的电离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雷灵之气，纳入体内。
虽然只有一丝，但这是纯粹的天地之威所化的灵气，质量远超平常。
他眼睛亮了。
继续飞行，继续感悟。
三小时后，他穿过了台风外围最狂暴的区域，进入相对平缓的过渡带。风速降到每秒二十米，浪高也回落到五米左右。
而他的收获，远超预期。
对水行灵气的感悟深了一层，真元中多了一丝绵长不绝的韧性。
对风的理解更加透彻，御剑飞行的技巧提升了至少三成。
更重要的是，心境。
经历风暴洗礼，目睹天地之威，再回首人类之间的争斗，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通透。
筑基初期顶峰的境界彻底圆融，甚至隐约触摸到了筑基中期的门槛——不是力量上，而是境界感悟上。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三枚碎片。
碎片安静地躺着，但那种共鸣更加清晰。仿佛在风暴的洗礼下，某种遮蔽被冲刷掉了，联系变得更加直接。
林凡抬头。
东方天际，云层开始变薄。一缕微光从云缝中透出——不是阳光，是月光。虽然离月圆之夜还有两天，但月亮已经足够明亮。
他看了一眼龙魂提供的特制腕表。
04:12。
距离与潜艇汇合，还有八分钟。
他降低高度，贴近海面飞行。神识如网洒下，扫描水下情况。
很快，他“看”到了。
在下方三百米深处，一个长条形的金属物体静静悬浮。流线型的外壳，长度约六十米，表面覆盖着深蓝色的吸波涂层——正是“蛟龙-7号”攻击型潜艇。
潜艇的底部，一个圆形舱门已经开启，内部透出微弱的绿光。
林凡操控飞剑，缓缓下降。
在贴近海面时，他收起飞剑，真元护体，如一条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
海水冰冷，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对于筑基修士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向下潜去。
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
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潜艇舱门透出的那点绿光，像深海中的一只眼睛。
林凡游到舱门下方，向上望去。可以看到潜艇内部简洁的金属结构，以及一个穿着深海作业服的人影正向他打手势。
他最后看了一眼上方。
海面在三百米之上，只有微弱的光晕。而更上方，是风暴，是天空，是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和那座汇聚全球强者的岛屿。
然后他向上游去，进入潜艇。
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大洋的浩瀚与风暴的怒吼隔绝在外。
但林凡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蛟龙-7号”内部，灯光是冰冷的白色。空间狭窄，空气中有机油和臭氧的味道。
迎接他的是潜艇的政委，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的军官，肩章上同样没有军衔，只有龙纹徽章。
“林顾问，欢迎登舰。”军官行礼，“我是‘蛟龙-7号’政委，代号‘深海’。接下来四十八小时，我将负责将您安全送达目标区域。”
林凡回礼，发现自己的衣服在真元保护下居然还是干的。
“潜艇正在下潜，目标深度八百米。”深海指了指舱壁上的深度计，数字正在快速跳动：350米，400米，450米……
“台风中心预计在十四小时后经过我们上方。届时海面风速将超过每秒七十米，但水下八百米几乎不受影响。”深海递过一个平板电脑，“这是实时海况和我们的航线。按照计划，我们将在四十小时后抵达目标海域边缘，然后等待岛屿浮现。”
林凡接过平板，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航线图和一堆监测数据。
“另外，”深海犹豫了一下，“三小时前，我们监测到至少七个不明水下目标也在向同一区域移动。有潜艇，也有……非传统水下载具。”
“非传统？”
“像是生物，但体型巨大，能量读数异常。”深海调出模糊的声呐图像，“长度超过三十米，游动方式不符合任何已知海洋生物。速度很快，每小时能到六十节。”
林凡看着那些扭曲的图像，想到了文明火种的警告——“守护者……不是人类”。
“继续监视。”他说。
“是。”
潜艇继续下潜，最终稳定在八百二十米深度。在这个深度，外界的一切风暴都与他们无关。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循环系统轻柔的气流声。
林凡被带到一间狭小的休息舱。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折叠桌和一把椅子。
他盘坐在床上，重新进入调息状态。
但这一次，他的神识没有完全收敛，而是如触角般延伸出去，穿透潜艇的合金外壳，感受着深海的脉动。
八百米深处，水压巨大，光线完全消失。但生命依然存在：发光的深海鱼群如星空般游弋，巨型乌贼在远处掠过，更深处还有热液喷口形成的奇异生态系统。
而在这片黑暗寂静中，无数道目光——人类的、非人类的——都在向着同一个坐标汇聚。
钥匙碎片在怀中微微震颤。
第四枚，就在前方等待。
林凡睁开眼睛，眸中青光一闪而逝。
还有两天。
深海之中，猎手与猎物，都已就位。
而风暴眼中心的那座岛屿，即将成为全球暗世界百年未有的血腥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