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周山】的虚影缓缓消散,当最后一艘寂灭战舰的引擎彻底熄火,这片从月球轨道一直蔓延到木星防线的广袤星空,终于迎来了最终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战争,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昆仑山巅,【剑仙】机甲的驾驶舱内,玄策缓缓睁开眼。投影【不周山】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神魂之力,此刻的他,虚弱得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
但他依旧强撑着,将那双早已被血泪模糊的眼睛,望向了那片沉寂的战场。
他要清点。
清点这场战争,这血色天平的两端,究竟各自压上了何等沉重的代价。
他的神念,如同疲惫的飞鸟,缓缓掠过这片满目疮痍的星空。
首先,是敌人。
那曾经不可一世、令人绝望的寂灭军团。
代表着【疫病】、【饥荒】、【死亡】、【战争】的四大天灾军团,全灭!它们那诡异而强大的法则之力,最终被神国联军用生命与意志,彻底粉碎。
那无穷无尽、如同钢铁瘟疫般的“杂兵”舰队,在【神器风暴】的洗礼和【亡灵长城】的清扫下,损失超过百分之九十!剩余的残兵败将,也因为失去了指挥系统,化作了无害的宇宙垃圾。
而那艘最强大的、承载着寂灭军团最后指挥官的旗舰,此刻正被永恒地镇压在月球的背面,如同一个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罪人。
整个寂灭军团的远征主力,其指挥系统已然彻底瘫痪。
从战术层面上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辉煌无比的胜利!
然而,当玄策将他那疲惫的神念,转向天平的另一端时,那份胜利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喜悦,瞬间便被一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无尽的悲凉与苍茫所淹没。
我方的代价……
他的神念,首先掠过了通天建木的顶端。那里,九霄炎凰后燃烧了自身,化作了一簇微弱的涅盘之火,正在等待着漫长无比的重生。
——神王炎凰,战损。
他的神念,扫过了那片空旷的星域。那里,新任的白虎王,率领着白虎一族最后的战魂,为了给父皇复仇,选择了全族自爆神魂,与【战争】军团同归于尽。
——神王白虎,灭族。
他的神念,拂过了那道破碎的“叹息之壁”残骸。那里,玄武老祖和他最憨厚的族人们,为了抵挡【饥荒】的吞噬,以身为盾,化作了宇宙的尘埃。
——神王玄武,灭族。
他的神念,回到了地球轨道。那里,神国人族文明与地球昆仑修士,那两个同样源自地球的文明,为了换取胜利的契机,手挽着手,共同走入了名为“牺牲”的烈焰,神魂燃尽,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神国人族,灭族。地球昆仑,灭族。
他的神念,望向了那片金色的光雨洒落的星空。那里,万神之首,太虚雷龙大帝,为了守护他这个“弟弟”,用自己残破的龙躯,化作了世间最温柔的摇篮,龙魂消散。
——神王雷龙,陨落。
他的神念,最后落在了那条几近干涸的“白骨天河”源头。那位沉默的冥界君主,万古骨龙之主,为了拖住最后的敌人,硬生生承受了旗舰的垂死反击与【不周山】的镇压余波,那由紫黑色晶体构成的神躯之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痕,魂火微弱,已然身受重创,陷入沉睡。
——冥主骨龙,重伤。
最后,他内视自身。神魂破碎,本源枯竭,若非有父神的一丝创世之力护持,早已魂飞魄散。
——统帅玄策,重伤。
炎凰陷入重生,白虎、玄武、人族、昆仑尽数灭族,雷龙陨落,骨龙重创……
神国联军,这支曾经囊括了数十个神话种族、足以踏平任何世界的无敌军团,经此一役,主力几乎全灭!
这是一场……何等惨烈的“胜利”!
这根本不是胜利!
这是一场用一个文明的鲜血与未来,换来的、勉强守住家园的“惨胜”!
无尽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玄策的意识。他再也支撑不住,神魂的剧痛与心中的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再次陷入了昏迷的边缘。
他仿佛看到了,在无尽的黑暗中,无数熟悉的身影正在离他远去。
白虎皇豪迈的笑声、玄武老祖沉稳的点头、雷龙大-帝严厉而又关切的眼神……
“道主……我们……守住了……”
“玄策……活下去……”
“弟弟……拜托了……”
“不!不要走!”
玄策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机甲中被救出,正躺在昆仑之巅的雪地之上。几名幸存的精灵祭司,正在用她们微弱的生命神力,勉强维持着他的生机。
他缓缓地坐起身,不顾祭司们的劝阻,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悬崖边。
他抬起头,望向这片满目疮痍的世界。
望向那片虽然寂静、却布满了战舰残骸与英雄尸骨的冰冷星空。
望向那颗因为被【天道裁决】透支了生命,而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太阳。
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苍凉。
他知道,他们赢了吗?
或许吧。
他们用尽了一切,牺牲了一切,终于将寂灭军团的先锋主力,彻底挡在了家园之外。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但他们,也失去了未来。
神国主力尽墨,地球文明倒退千年,连赖以生存的太阳,都已是风中残烛。
拿什么去面对寂灭军团后续的、无穷无尽的主力?
拿什么去面对那端坐于宇宙终末之处的、真正的终焉帝君?
未来,在哪里?
玄策的眼中,一片茫然。他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昆仑山巅冰冷的寒风。
他们赢得了时间,但失去了未来。
除非……
除非,有奇迹发生。
除非,那个深入太阳核心、与终焉帝君本体进行着最终决战的男人,能够……凯旋归来。
“父神……”
玄策望着那颗黯淡的太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微弱的、却又充满了无尽希望的呢喃。
“我们……在等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