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去香炉山!”忽然,柳宗苑喊道。
王国璋急急地走了过来,连忙说:“爸,请等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香炉山位于凯南市西北十五公里处,四面石崖绝壁,形如香炉,故名香炉山,仅一条小道盘旋而上。
商务车开到山脚下,王国璋望着顺山绕行的羊肠小道,担心地问道:
“爸,您来这里,肯定有您和妈的故事,但山这么高、山这么陡,就一条小道,您能爬上去吗?”
“我能爬,你妈在山顶等着我呢!”
柳女见状,也连忙劝阻道:“爸,您跟我说过,您蒙冤出狱后,和妈来到了山顶,你们说了很多很多话……
“但您现在不是二十几年前的身体了,我们就在山下悼念一下妈妈吧?”
“孩子们,这可能是我一生最后一次来到我和你妈在一起的地方了,就让我上去吧?
“我爬爬歇歇,歇歇爬爬,为了见你妈,我能坚持!”
王国璋和柳女交换意见后,对父亲说:
“爸,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也尊重您的意愿,但您先吞服十粒速效救心丸,再把硝酸甘油和阿司匹林交给我,随时随地急用。
“您不要着急,慢慢爬,不舒服了就告诉我。好吗?”
柳宗苑感激地望着女婿,说:“好!”随即精神抖擞地往山上走去。
王国璋紧挨着父亲,时不时地搀扶一下。
王柳留好像知道了什么,也不哭也不闹,随妈妈、姐姐和翠花轮换着抱,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着。
行至三分之一处,王国璋拉住了柳宗苑:“爸,天还早,歇一会儿,越往上走越累,上面都是台阶,养精蓄锐后再上。”
翁婿俩燃上了一支香烟,随着烟雾的升腾,柳宗苑动情地说起了传闻:
“相传当年,天上的仙女阿别与人间的后生阿补曾在香炉山上幽会,生下了女儿阿彩。
“后来,阿别回天上去了,阿补也在阿彩十六岁那年,乘着彩云去了天庭,去找阿别相会。
“二十八年前,你妈生下了柳女,也回到了天上,过几年,我也乘彩云上天,去找你妈!”
为怕父亲难过,柳女打趣说:
“爸妈了不得,都成了神仙了,长生不老。到时,你和妈偷几粒太上老君的仙丹给咱们吃,我们也能成仙得道!”
父亲笑了,指了指女儿,说:“好!咱们接着上!”
又行了三分之一,到了山顶的大绕弯处。
休息时,王国璋数了下柳宗苑的脉搏,感觉心率还行:
“爸,不错,脉搏还行,可以接着上。”
柳宗苑望着前方的平台,说:“山顶那个平台处,就是我和你妈站过的地方,我仿佛看到她了,走!”
接近平台的时候,老人放缓了脚步,看得出,他有些激动。
他左顾右盼着,好像在找张琴。
到平台前,柳宗苑停下了,向右伸出了右臂,仿佛感觉恋人在挎着他。
缓慢地登上三级台阶,步入了平台,柳宗苑左手扶着栏杆,站住了,侧头望了一眼,又两眼直直地盯向山下的晚霞。
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夕阳山顶一一
正是夕阳西下之际,满天的火烧云燃满天的尽头,红色,赭色,紫色,青色,黑色,各种各样,不可调和地形成一条色彩的河流。
突然,柳宗苑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肩并肩、手拉手眺望着满天红霞的恋人问道:
“云知道我们俩相爱吗?”
柳女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压低的声音说:“知道,只要是真爱,它都能看得见!”
柳宗苑惊异地左看右看着,突然,老泪纵横,大声地哭诉说:
“张琴,我来看你来了!我们爱的结晶、你用生命生下的、舍命保护的女儿也来了!你的女婿、外孙都来了!”
在场的人无不热泪盈眶,柳女失声痛哭,撕心裂肺般惊呼了一声:“妈,女儿看你来了!”
随即跪倒在地,王国璋也泪流满面跟着跪下了。
柳宗苑向栏杆外伸着手,嘶哑的声音说道:
“张琴,我答应过你,一年后我来娶你……还没等到我娶你时,你就别我而去了,我对不起你!张琴……老柳……对不起你呀!”
说完,他的身子慢慢向下倒去。
跪着的王国璋跳了过去,扶住了老人,把他放坐在地上,靠在自己怀里,紧张地把着脉,他又掏出纸巾,给老人擦拭着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王国璋又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硝酸甘油,倒出一粒,放在柳宗苑的舌下含服。
还给他掐着人中,同时大声呼喊:“爸,不要睡……不要睡,有我在,没事!”
良久,柳宗苑长出了一口气,眼睛慢慢睁开。
姐姐怀里的王柳留吓得大哭着,“妈……妈妈……”喊个不停。
王诗诗、翠花也不停地哭喊着,抽泣着,夕阳山顶上,哭声一片。
柳宗苑睁开失神的眼睛,对女婿感激地说:“国璋,谢谢你!你们帮我实现了我的夙愿,爸死而无憾了!”
他又强撑着身体,用稍大点的声音对众人说:
“大家不要哭了,我没事了。我刚才看见你妈了,见了她最后一面,我能笑着离开了!”
说完,泪水满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太阳已全部落下,除天际处的云还是橘色的外,头顶的彩云又变回了白云。
夏天的山上,天虽然黑得晚,却有着阵阵寒意。
王国璋从背囊里拿出外套,让岳父穿上,又摸摸留留的头和脸,安抚着儿子,扶起父亲,一家人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好走些,不像上山这么吃力,柳宗苑的精神好了许多,又有点兴奋和满足,王国璋不时拉拉他的衣袖,叫他放慢些步履。
王柳留早就不哭不闹了,嘴巴又“啊啊啊”地啊个不休。
不一会儿,又嚷嚷着“饿……饿……饿”,柳女从背囊里拿出饼干和巧克力喂着他。
暮色苍茫中,一家人回到了山脚下,大家贪婪地喝着后备厢里的果汁和矿泉水,一个个如释重负。
柳女激情地拥住了父亲,又担心又责备地说:“刚才吓死我了!”
父亲嘴角露出笑意:“爸激动的。有国璋在,没事!”
“你天天国璋国璋的,他又不是医生,出了问题怎么办?”
“谁说我不是医生?我是华佗第七十二代孙,我也是半个医生呀!”王国璋牛气冲天道。
“吹牛不报税,华佗姓华,你姓王,你怎么变成华佗第七十二代孙了?”
“五千年前,华王是一家!”
“欺负我小学文化是不是?华佗东汉人,距今一千七百年,哪来的一家?
“好,王教授,不!王医生,你看看我哪儿不好?”
“我看你最近脸色暗黄发青,没有光泽,本来就想带你查查病呢!”
“别胡说八道,我能吃能喝能睡,除胃有些不舒服外,哪来的病?”柳女嗔怪地瞥了一眼王国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