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堂外凄风苦雨,堂内的气氛更是愁云惨淡。
白素贞悠悠转醒,腹中传来的阵阵剧痛却远不及心中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空茫与刺痛。
许仙决绝跪地、削发出家的画面如同梦魇,在她眼前反复闪现。
“官人……”她喃喃着,泪已流干。
“姐姐!你可算醒了!”
守在床边的小青一个激灵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吓死我了!那秃驴……那秃驴直接把姐夫绑去金山寺当和尚了!”
白素贞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下身一阵湿热,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登时脸色煞白,冷汗跟下雨似的往外冒。
“孩、孩子……怕是要来了……”她死死攥住小青的手,指甲都掐得没了血色。
小青吓得魂飞魄散,姐姐这是悲痛过度,动了胎气,要早产!
她虽是个修行几百年的蛇妖,但对生娃这事儿可是一窍不通,顿时手忙脚乱,原地打转。
“快!快去请稳婆!还有……去叫姐姐(许仙姐姐)过来!”
白素贞强忍着撕裂般的痛楚,急促吩咐。
小青哪敢耽搁,立马脚不沾地地行动。许氏闻讯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见白素贞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赶紧和请来的稳婆一起,叮铃哐啷地忙活开来。
一时间,保和堂后院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房里是白素贞压抑的痛呼,房外是小青像热锅上蚂蚁似的来回踱步。
许是身怀法力的缘故,又许是这孩子本就非同一般,生产过程虽因早产显得急促,倒也有惊无险。
几个时辰后,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总算划破了保和堂上空的阴沉。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稳婆欢喜地报喜。
许氏抱着襁褓中皮肤红皱、却眉目清秀的婴儿,送到虚脱的白素贞面前,喜极而泣:
“弟妹,你看,是男孩儿!汉文有后了!”
白素贞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触摸着孩儿娇嫩的脸颊,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和官人的骨肉,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可官人却……思及此,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她深知,法海绝不会就此罢休。自己刚刚生产,元气大伤,小青道行不足以对抗法海,若强行闯那金山寺,只怕救不回官人,反而会将自己和小青也搭进去,届时这孩子又该如何?
念及此处,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
休养了一日,勉强恢复了些精神,白素贞将许氏与小青叫到跟前。
“姐姐,”
她握着许氏的手,眼神恳切又决绝,“我和官人遭此大难,如今官人身陷金山寺,我不能不去。
这孩子……是许家唯一的根苗,求姐姐看在官人的面上,替我抚养他成人……”
许氏早已哭成泪人,连连点头:
“弟妹放心,这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一定把他当亲生的养大!
只是……那金山寺是龙潭虎穴,法海禅师又……你们这一去,千万要当心啊!”
白素贞凄然一笑,又看向小青:“小青,我们……”
“姐姐!我们还等什么!这就杀上金山寺,跟那秃驴拼个你死我活!”
小青杏眼圆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提剑杀上山。
白素贞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疲惫和深思:
“不可莽撞。法海佛法高深,金山寺乃佛门重地,禁制繁多,凭你我现在的状态,硬闯等于鸡蛋碰石头。”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姐夫在和尚庙里青灯古佛吗?”
小青急得直跺脚。
白素贞沉吟片刻,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缓缓道:“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去求一个人了。”
小青眼睛一亮:“姐姐是说……王虎王真人?”
白素贞点头:“王真人道法通玄,深不可测,而且之前多次出手相助。若他肯帮忙,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只是……”
她叹了口气,“这事因果太大,牵扯佛门高僧和千年妖修,是逆天而行。王真人虽看似随性,却未必愿意蹚这浑水,平白惹上天大因果。”
小青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姐姐,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想那么多!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那王真人虽然有时候说话能气死人,看着蔫儿坏,可本事是真厉害,金钹法王他说宰就宰了!
而且我看他对那些和尚也没什么好感,说不定就愿意帮我们呢?再说了,咱们又不是让他白帮忙,以后给他当牛做马报答呗!”
看着小青急切的模样,白素贞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她挣扎着下床,对许氏再次拜谢托孤之意,随后换上一身素净衣裙,虽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却依旧难掩那绝世风姿与眉宇间的坚定。
“走吧,小青。我们这便去拜见王真人,无论他是否答应,总要尽力一试。”
姐妹二人安置好婴孩,辞别泪眼婆娑的许氏,化作一白一青两道遁光,朝着王虎隐居的荒山而去。
……
洞府之外,清风依旧。
王虎似乎早已料到她们的到来,洞府门户悄然开启。
白素贞和小青走进洞府,只见王虎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人模狗样……啊不,是英姿勃发,正优哉游哉地煮着茶,茶香袅袅。
他抬眼扫了俩蛇妖一眼,目光在白素贞还有些虚浮的气息上顿了顿,了然道:
“许夫人这刚生完娃不在家坐月子,跑贫道这荒山野岭来,是为了那位被度化出家的许大夫吧?”
白素贞闻言,心中更是确定这位王真人早已洞悉一切。
她拉着小青,对着王虎深深一拜,姿态放得极低:
“真人明察秋毫。妾身夫君许仙,被法海禅师强行扣在金山寺,落了发。妾身……妾身实在没法子,求真人大发慈悲,出手助我救回官人!
此恩此德,妾身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
她的声音带着哀婉与决绝,令人动容。
王虎却不紧不慢,拎起茶壶斟了三杯茶,示意她们坐下。
他没直接说帮还是不帮,反而端起自己那杯,吹了吹热气,用他那双看似慵懒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睛瞅着白素贞,问了个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许夫人呐,在贫道答应你之前,有件事倒是挺好奇,想跟夫人打听打听。”
白素贞一愣,赶紧应道:“真人请讲,妾身必定知无不言。”
王虎呷了口清茶,慢悠悠地道:“听说夫人……师承的是黎山老母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