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光撕开凛冽寒风,眼前景色已然大变。
脚下不再是白茫茫的雪原,换成了一望无际的冰海——苦海。
巨大的浮冰像摔碎的镜片,零零散散地嵌在灰白色的天光下,反射着冷飕飕的光。
海面大部分冻得梆硬,但偶尔能看见冰层底下那墨蓝墨蓝的海水还在悄悄流动,透出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
“主上,前头有东西!”
赤髯龙忽然嚷嚷起来,龙爪子指向远处。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冰海岸上有什么东西。
等飞近了,所有人齐齐抽了口凉气!
竟然躺着一副大到离谱的巨蛇骨架。
蛇骨是灰白色的,大半都被冰雪埋着,可露出来的部分还是蜿蜒得像条小山岭,一根肋骨就比宫殿的柱子还粗。
那脑袋骨头,哪怕没了皮肉,还保持着一种要咬人的凶恶样子,空荡荡的眼窝冷冷地“瞪”着天空。
它就那么盘在那儿,死沉死沉的,却透着一股子冲天的怨气和不甘心。
“俺的娘嘞!”
赤髯龙直咂嘴。
“好大的长虫!这……这该不会是……那位蛇将吧?
当年真武大帝跟前的那位?好家伙,黄眉老怪这么狠?连这种神将都给弄死了?”
王虎驾驭着遁光慢慢降低,绕着这巨大的蛇骨飞了半圈,听见这话,嗤笑一声,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小赤啊,眼光得放长远点儿。不光是蛇将,你再仔细品品,不远处那座‘岛’,它又是个啥玩意儿?”
大伙一听,赶紧凝神关注。
细看之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从高处看,那座“岛”的轮廓,隐隐约约就是一头巨龟趴着的形状!
“龟……龟将?!”
小骊龙失声惊叫。
“龟蛇二将,当年可是真武大帝的左膀右臂,管着北方水族的……
两位,一个死了,一个被关在这儿?黄眉老儿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黄风鼠脸上也全是凝重,声音发干:“看来传闻是真的。
黄眉那家伙,心眼比针鼻儿还小,特别记仇。
估计是记恨龟蛇二将当年帮过孙悟空,被他找到机会,连哄带骗,诓到这鬼地方,下了黑手……才落得这么个凄惨下场。”
王虎抱着胳膊,咂咂嘴:
“啧啧,这黄眉老怪心眼和方丈有的一拼了,正事儿干得不咋地,搞内部清算、打击报复倒是把好手。
把仇家弄死不算,还要拿来当摆设,这品味也是没谁了。”
他话头一转,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不过嘛,咱们这进度条好像拉得有点快啊。
看这情况,黄眉的金铙不在这儿,看来那头猪还没到,那天命注定的猴子也没来这边‘打扫卫生’呢。
也好,正好方便咱们干自己的事儿。”
就在这时,眼尖的虎先锋低吼一声:“老祖宗!快看那边!岛上好像……有个人影?”
大家立刻看过去,只见龟壳形成的岸边,有个被大雪盖住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件有点旧了的青灰色长袍,身板挺直,正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鱼线垂进下方还没完全冻住的冰冷海水里。
最怪的是,那鱼竿尽头,鱼钩的位置——居然是个光秃秃的、笔直笔直的铁钩!连一丁点弯儿都没有!
王虎一看,乐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有意思!你们这兄弟可真有意思!
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用直钩钓鱼?咋的,学姜子牙,等着周文王……啊不对,是等着黄眉老佛自个儿来上钩啊?”
他这大嗓门和话,立刻惊动了那个钓鱼的。
那人闻声猛地转过身,身上的雪花扑簌簌掉下来。
只见他长相刚毅,额头上一对小巧的龙角,下巴上留着些短须,一双龙眼炯炯有神,不是别人,正是泾河龙王的三儿子,青背龙!
青背龙一眼就瞧见了小骊龙和赤髯龙,脸上瞬间写满了不敢相信:“二哥!四弟!你们……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的目光又扫过王虎、黄风大圣和虎先锋,尤其在气息深不见底的王虎身上停了一会儿,眼里的困惑和警惕更深了。
他唰地站起来,手里那根直钩鱼竿横在身前,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三弟!别慌!”
小骊龙赶紧落到青背龙面前,激动地喊。
“是自己人!这位是王虎主上,是他救了我和四弟!这位是黄风大圣和他的虎先锋,现在也弃暗投明,跟着主上干了!”
赤髯龙也忙不迭飞下来,亲热地蹭了蹭青背龙:“对对对!三哥!主上本事大着呢,而且特别明事理!他是专程来帮咱们的!”
青背龙被两个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点发懵,他看看激动的小骊龙和赤髯龙,又看看一脸“和蔼可亲”笑容的王虎,还有旁边表情复杂但没敌意的黄风,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但眼里的怀疑还没全消。
他对着王虎拱了拱手,语气带着试探:“阁下就是王虎?不知阁下找到我这倒霉催的罪龙,有什么指教?”
他又看向小骊龙和赤髯龙,痛心地说:“二哥、四弟,你们……你们怎么能随便把外人引来?万一引来天庭或者……”
“哎,打住打住!”
王虎摆摆手,打断了他,也从蛇骨上跳下来,溜达到青背龙面前,饶有兴致地瞅着他手里那根直钩鱼竿。
“指教谈不上,就是路过,看见你在这儿用直钩钓鱼,觉得挺新鲜,过来瞧瞧。”
他指了指那光秃秃的鱼钩,打趣道:“我说小青啊,你搁这儿cosplay姜太公呢?愿者上钩?可问题是,这破地方,除了我们,连条笨鱼都找不着,你钓空气玩呢?”
青背龙被王虎这声“小青”叫得眼皮跳了跳,但看对方好像没啥恶意,而且两位兄弟态度明确,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解释:
“王……王虎道友有所不知。我因为父王那件事,流落到这儿,知道那黄眉老怪法力高强,原本想求他庇护。”
他脸上露出点无奈:“谁知道那黄眉想招揽我给他干活,但我清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跟他同流合污。
我就跟他打了个赌,跟他说,除非我这直钩能钓上鱼来,否则打死我也不从。
他仗着自己本事大,觉得我肯定白费力气,就答应了,说只要我一天钓不上鱼,就一天不算归顺,他也暂时不会来硬的。”
“合着你就在这儿……天天摸鱼?”
王虎恍然大悟,随即笑得更加灿烂,“高啊!实在是高!用魔法打败魔法!用摸鱼对抗老板!
你小子看着闷不吭声,肚子里主意挺歪……啊不,是挺机智嘛!这磨洋工的法子,简直是打工人的典范!”
青背龙被王虎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却清亮坚定:
“也就是没办法,拖着而已。这地方被黄眉的法力罩着,看着安全,其实是个更大的笼子。
我每天在这儿钓鱼,也是借着机会静静心,想想怎么逃脱天命。”
王虎收起玩笑的表情,拍了拍青背龙的肩膀:
“也别琢磨怎么逃了。碰上我虎爷,算你走运,你的‘周文王’来了!
跟着我干,保准比你在这儿钓一万年咸鱼有出息得多!”
他环顾四周,目光好像能穿透一切,看到小西天的最深处。
“这地方,死气沉沉的,没啥好待的了。走吧,小青,带上你的直钩,跟虎爷我去干点轰轰烈烈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