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无边的漆黑劫云在翻涌,像是蕴藏着宇宙终结的绝望。
来自世界本源的污秽与恶意凝成沉重的威压,压在每一个生灵心头。
陈玄奘紧握着段小姐的手,望着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劫云,身体微微发抖。与这笼罩天地的恶意相比,个人的爱恨情仇、修行道法,都显得如此渺小。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本《儿歌三百首》。
这本书陪伴他多年,曾是他信仰的寄托,此刻却显得苍白无力。
“没用的……”他声音干涩,“在这种力量面前,唱什么都只是徒劳。”
段小姐感受到他的绝望,用力回握他的手。她脸色苍白,眼神却依然坚定:“玄奘……”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中,翻涌的劫云中心忽然透出一缕金光。
金光初时微弱,渐渐扩散,如同熔化的金子,在漆黑云层中硬生生开辟出一片领域。
它迅速扩大,化作一轮煌煌大日,照耀天地。但这“阳光”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审视万物、裁决众生的绝对意志。
梵唱之声从虚空中响起,起初细微,渐渐宏大,如同无数僧侣同时在诵经,庄严肃穆中透着压迫感。
世界的怨气、妖氛,在这金光与梵唱之下,竟被短暂压制。
金光核心处,一尊庞大到难以形容的佛像缓缓凝聚。
宝相庄严,眉间白毫宛转,目光低垂,似悲悯又似漠然。
周身光芒凝聚成璎珞、宝伞、金轮等异象,正是佛门至高法身——大日如来虚影!
尽管这很可能只是如来映照此界的一具法身,但其威能已超越此界天仙巅峰的极限,带着本尊降临般的无上权威。
如来法相的目光扫过下方,最终定格在紧紧相依的陈玄玄奘与段小姐身上。
那目光让陈玄奘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无所遁形。
宏大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如同天宪,震彻灵魂:
“金蝉子。”
三字一出,陈玄奘浑身剧震,脑海中惊雷炸响,破碎的画面飞速闪过,却又难以捕捉。
“你十世修行,积累功德,本为求取真经,普度众生,行大爱于世间。”
如来的声音继续,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陈玄奘心头,“然此番历练,你贪恋红尘,执着女色,因小爱而忘大爱,因私情而废公义。可知罪?”
“我……”陈玄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在这宏大威压下,言辞如此无力。
他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段小姐,想起她为自己奋不顾身,想起她濒死时自己的绝望,一股勇气忽然从心底涌起。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身体还在颤抖,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
“佛祖!弟子愚钝,不知何为‘大爱’,何为‘小爱’!”
他举起手中的《儿歌三百首》,声音嘶哑却坚定:
“这书中教人向善,教人博爱,教人感化众生!
可若连身边之人都无法守护,连心中所爱都无法度化,眼睁睁看她受苦、濒死而无能为力,这所谓的‘大爱’,这所谓的‘普度众生’,岂不是空中楼阁?”
他紧紧握住段小姐的手,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
“若佛法无情,若修行便要断尽尘缘,那这佛法,不修也罢!
这真经,不取也罢!
我陈玄奘,宁愿留在这红尘俗世,守护我能守护的人!渡我能渡的人!”
这番话,石破天惊!
段小姐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感动与自豪。
“说得好!”
金毛狮王哈哈大笑,“管他什么大爱小爱,活得痛快,护得住自己在乎的人和地盘,才是硬道理!这小子总算开了窍!”
永信大师摸着下巴,啧啧称奇:“歪理邪说!不过……贫僧喜欢!这小子有前途,看来我‘人间佛门’后继有人了!”
一眉道长虽未言语,但看向陈玄奘的目光中,少了一分审视,多了一分认同。
他身后的僵尸天佑,僵硬的脸上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周身那冰冷的“守护”执念,仿佛与陈玄奘的话语产生了共鸣。
“一派胡言!”
如来法相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愠怒,天地随之震荡。
“痴儿!执迷不悟!以小爱之心,如何承载大爱之重?私情蒙蔽,如何照见众生平等?你已堕入魔障,看来仍需轮回历练,洗尽铅华,方知真谛!”
话音未落,如来那覆盖苍穹的巨大法相,缓缓抬起了右手。
仅仅这一个动作,整个世界法则都在共鸣、颤栗!
无穷无尽的佛门愿力、香火信仰、乃至此界被引动的部分本源力量,疯狂汇聚!
一只巨大无比、纹理清晰、宛如纯金铸造的佛掌,在天空中凝聚成形。
掌心中,“卍”字佛印缓缓旋转,散发出渡化、镇压、乃至毁灭一切的无上威严!
如来神掌!
精准锁定了陈玄奘,以及他身边被视为“魔障”根源的段小姐,还有那几个“助纣为虐”的异数!
佛掌缓缓压下,看似缓慢,却封锁了所有时空,让人无处可逃。掌风未至,恐怖威压已让下方大地开始无声湮灭!
陈玄奘和段小姐直面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只觉得神魂都要被冻结、碾碎。
“妈的!说不过就动手!果然是秃驴……呃,贫僧失言了。”
永信大师怪叫一声,脸上不见恐惧,反而跃跃欲试,“如来对天残?有意思!这剧本贫僧喜欢!”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对着那缓缓压下的如来神掌,竟主动运起了那门“借鉴”来的神通!
“看我天残脚——”永信大师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古怪的狰狞,右脚猛地跺向虚空!
“第九式!三界灭绝!”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大地。他全身磅礴的佛力,混合着引动世间秽气、煞气、怨气的诡异法门,以及他那百无禁忌的“人间佛意”,尽数灌注于这一脚!
一只巨大无比、色泽混沌、仿佛由世间一切污浊能量凝聚而成的脚掌虚影,逆空而上!
这只脚掌散发着混乱、堕落、崩坏、乃至对一切秩序发起挑战的疯狂意念!
金色的如来神掌,代表秩序、渡化、绝对的权威。
混沌的天残脚影,代表混乱、污浊、叛逆的意志。
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片被劫云笼罩的天幕下,轰然对撞!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仿佛开天辟地,又似宇宙归墟!
金色与混沌色的能量疯狂交织、湮灭、爆炸!刺目光芒让所有人暂时失明,狂暴能量乱流撕扯着空间,露出其后漆黑的虚无!
法则哀鸣,大道震颤!
如来神掌,法相广大,带着无懈可击、碾压一切的煌煌神威。
永信的天残脚,虽凝聚了他全部力量和此界部分污浊本源,终究力有未逮!
混沌脚影在僵持数息后,开始剧烈颤抖,表面出现无数裂痕,混沌色能量被那纯粹浩大的佛光不断消磨、瓦解!
“果然……还是不够硬啊……”
永信大师脸色涨红,肥胖身躯在金光的反噬下颤抖,嘴角溢出一缕金色血液,但眼神却愈发炽盛。
“不过……能跟如来老儿法相对上一波,够佛爷我吹一辈子了!”
眼看混沌脚影即将彻底崩碎,如来神掌虽光芒略显黯淡,却依旧带着无可阻挡之势,继续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