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那声“别藏了”的调侃还在镇风门内回荡，带着几分“我早就发现你了”的笃定和戏谑。
他话音刚落，角落阴影处，空间一阵微妙的扭曲，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一颗石子。
紧接着，一个极其怪异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僧袍、脖颈之上空空如也的无头身影，缓缓显化出来。
那身影盘膝而坐，怀里抱着一把老旧的三弦琴，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发出“琤琮”的单调声响。
更诡异的是，明明没有头颅，一个带着浓重陕北口音、如同老农说书般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响起，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哎——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他娘滴是沧桑，沧桑！”
这开场词儿甩得那叫一个接地气，差点把在场几位龙虎兄弟给整不会了。
无头和尚，或者说，无头灵吉那空荡荡的脖颈对着王虎的方向，三弦音调一转，变得略带几分激昂和感谢……？
“今日里，黄风岭上风云动，镇风门前显神通！这位虎王施主，了不得，真了不得！”
他“唱”道，三弦“叮叮咚咚”伴奏。
“那三味神风虽霸道，遇着您老算栽坑！
第一味，虎尘风，厚重载物破千军！
第二味，张雪风，冰封万里寂无声！
最是那第三味，宙力风，颠倒时光逆乾坤——乖乖隆地咚！”
他空着的手虚空一拍，仿佛说书拍到高潮处惊堂木：
“要问天地第一风，哪家强？
中国山东找……阿不对，还得看咱虎王爷爷这口——混元造化宙力风！
吹得日月无光，吹得因果倒悬，吹得那老君炉里火都哆嗦三分颤呐！”
这一通夹杂着马屁和惊叹的陕北说书，把王虎都给逗乐了。
他瞅着这无头和尚，咂咂嘴：“哟，还是个搞文艺工作的菩萨？脑袋都没了，嘴皮子还挺利索，唉哟，Rap练得不错啊。”
灵吉菩萨那空荡荡的僧袍袖子似乎“拱了拱手”，语气依旧带着说书的调调：“施主谬赞，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主要是施主您这风，吹得小僧是心服口服！忍不住就想来段快评书歌颂一下！”
说着，他那空荡荡的袖袍对着远处地上那颗菩萨头颅一招。
那颗原本被黄风大圣死死抱着的头颅，滴溜溜飞起，精准地落回了他的脖颈之上。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如同榫卯扣合，头颅与脖颈严丝合缝，连条疤都没留下。
灵吉菩萨抬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和脑袋，脸上露出一个“总算物归原主”的舒坦表情，还特意扭了扭，确认安装牢固。
王虎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抱着胳膊，挑眉问道：“喂，秃……啊不，菩萨。你倒是挺淡定啊？不怕虎爷我顺手把你这刚安好的脑袋再拧下来当球踢？”
重新拥有头颅的灵吉菩萨，面容看起来颇为慈和，只是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狡黠？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小僧虽法力低微，但这双招子还没瞎。”
他指着王虎周身，虽然在场其他人都看不见，但他却仿佛能看到什么似的，语气笃定：
“施主您周身功德金轮耀眼夺目，煌煌如大日临空，纯净无暇！
此乃行大善、积大德，受天地钟爱之兆！
绝非滥杀无辜、穷凶极恶之徒。小僧有何可怕？”
王虎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嘀咕道：“功德金轮？还有这玩意儿？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前几个世界攒的？还是揍灭霸拯救宇宙发的年终奖？”
他挠了挠头，随即哈哈一笑，指着灵吉菩萨：“嘿！你这秃驴……呃，菩萨，有点意思！看人真准！
虎爷我行走诸天，向来以理（物理）服人，以德（缺德）服众，绝对是良善公民，三好青年！”
旁边的小骊龙、赤髯龙和虎先锋听着这一人一菩萨的对话，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功德金轮？和王虎放一起怎么感觉那么违和呢……
灵吉菩萨也是微微一笑，仿佛早就料到王虎会这么说。
然而，王虎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些，他眼神扫过一旁依旧失魂落魄的黄风大圣，又看了看看似淡定实则气息内敛的灵吉菩萨，以及这方天地间那股若有若无的压抑规则。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镇风门。
空间仿佛被投入琥珀中的昆虫，瞬间凝滞、冻结！
实展出一种法则层面的隔绝与屏蔽！
外界的一切声音、气息、窥探……尽数被切断！此刻的镇风门，成了一个绝对独立、无人可以窥视的小天地。
小骊龙等只感觉周身一紧，仿佛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心中不由一凛，知道主上要谈正事了，而且是不能被外人听去的正事！
王虎布下结界，这才重新看向灵吉菩萨，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开口，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灵吉，别装模作样了。你……也早就对这方善恶不分、神佛失格的世界，感到不满了，对吧？”
“噗通！”
刚刚被王虎打醒、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黄风大圣，听到这话，腿一软又坐地上了。
小骊龙和赤髯龙巨大的龙眼瞬间瞪圆，龙须都僵直了！
龙脑子里嗡嗡的：主上说什么？！
灵吉菩萨……对世界不满？！还是对佛门不满？！这这这……这可是灵山正牌菩萨！
虎先锋更是直接石化，大脑cpU彻底烧毁，只剩下一个念头：老祖宗……这是在策反菩萨？！还是策反的灵吉菩萨？！我滴个虎娘嘞！
就连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灵吉菩萨，在王虎这句话问出后，脸上那慈和的微笑也瞬间凝固，拈着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
他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骤然掀起，死死地盯住了王虎，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镇风门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王虎那仿佛能看穿灵魂的平静目光。
灵吉菩萨沉默了足足有十息之久，方才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终于被人理解的释然语气，幽幽反问：
“哟哟哟，切克闹，施主……何出此言？”
王虎咧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他知道，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