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敌新计划欲施行,霸者洞察先发制
天色将暗,西岭的风开始往山坳里灌。林玄坐在青石上,大氅盖着膝盖,右手搭在石面,指尖离一块碎瓦只有半寸距离。
他没动,也没说话。身后三人同样安静。任盈盈盘腿坐着,手放在膝头,掌心朝上。阿碧抱着陶坛,耳朵贴着坛壁。秦红棉右脚微微前伸,靴尖点地,像是随时能踩住什么。
远处松林深处有响动。不是风,是人踩断了枯枝。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间隔越来越密。他们来了。
林玄闭上眼。零点整。
时间凝滞启动。一百一十秒倒计时开始。
他站起身,大氅未掀,脚步落地无声。第一处哨位在东侧坡道,两人背靠树干,一个低头喝水,一个正解腰带准备换岗。林玄走近,从后者腰间抽出火折子塞进袖中,又把水囊口拧紧,放回原处。那人喉结动了一下,却不知自己已错过示警机会。
第二处设在岩缝上方。三名弓手趴伏在石沿,箭已上弦,瞄准山道入口。林玄跃上高处,手指勾住岩角翻身而过。他拔出三人背后的短剑,抽出半截卡进石缝,再用松枝缠住剑穗。风吹过来,枝叶晃动,像有人影闪动,实则剑刃已被锁死。
第三处是北坡鹰嘴岩下的主阵。八人围坐一圈,中间站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炭笔,在纸上画路线。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低声说:“等他进圈,立刻封路。”
林玄站在他身后,伸手取下他腰间的刀鞘,轻轻叩了三下岩石。
那人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一道墨色身影立在三步之外,手中刀鞘正抵在他喉下。
他张嘴想喊,发不出声。时间还未恢复。
林玄转身离开,沿着伏兵布设的路线逐一走过。第四处藏在溪边草丛,五人手持钩镰,等着绊马索拉起。林玄将索头解开,反绑在树根上,再把五人的鞋带系在一起。只要他们一起身,必会跌作一团。
第五处是西侧高地,四人负责传令,一人吹哨,三人执旗。林玄摘下哨子,塞进自己袖口,又把旗帜倒插进土里。红旗朝下,蓝旗横摆,这是江湖中“撤退”的暗号,一旦看到,前线必乱。
最后一处是后方联络点。两个信使蹲在洞口,一人握着纸条,一人正要起身出发。林玄走过去,从纸上拿起炭笔,在背面写下三个字:“全军停驻。”然后把纸条翻过来,夹进信使的领口内侧。
做完这些,他回到青石原位坐下。大氅依旧盖着膝盖,右手放回石面,指尖碰到了那块碎瓦。
时间恢复。
山风重新流动,松针摇动,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鸟鸣。那是原本约定的进攻信号。
但没有人动。
东侧坡道,换岗的汉子喝了口水,忽然觉得冷,便缩了缩身子。他不知道火折子已经不在腰间。
岩缝上方,弓手盯着山道,等了片刻,发现风里的影子一直在晃,却不见人来。他们以为是诱敌之计,不敢轻举。
鹰嘴岩下,黑衣首领回过头,继续看图纸。他总觉得刚才有谁来过,可周围一切如常。他抬手擦了下额头,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溪边草丛,钩镰手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跑来大喊:“旗号变了!红旗朝下,快撤!”几人慌忙起身,却被鞋带绊倒,滚作一团。
高地上,吹哨人鼓起腮帮,却发现哨子不见了。他翻找半天,只好用手势传令。可手势与旗语冲突,前线一片混乱。
洞口处,信使站起身,摸了摸领口,感觉有点厚。他没在意,转身往山下跑。跑了十步,又停下,觉得哪里不对。但他记不清命令是什么,只能先回去问。
林玄睁开眼。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温刚好。
任盈盈看着他,手还放在壶边。她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把壶往旁边挪了半寸。
阿碧离开陶坛,直起腰。她听见风里没有错频的脚步,也没有枯藤晃动的声音。她点点头,把手放回膝上。
秦红棉收回右脚,靴尖上的泥已经干了。她低头看了眼,发现泥痕还是旧的,没有新踩的痕迹。
山坳里静得很。
那些人还在原地,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刚爬起来又摔下去。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时间好像停了一瞬,再回神时,计划全乱了。
黑衣首领终于站起来,大吼:“谁改了我的命令?”
没人回答。
他看向山道入口。那里空无一人。
他知道目标根本没来。
他低头看图纸,发现上面多了一个字。不是他写的。是个“林”字,用松脂画的,还没干。
他脸色变了。
这时,北坡传来一声闷响。是钩镰手那边,几个人还在挣脱鞋带。有人骂了一句,声音很大。
首领咬牙,挥手:“收队。”
没人动。
旗帜倒插,哨音未起,火折子丢了,连信使都拿不准命令。他们不信这个令。
他转身想走,却发现刀鞘不在身上。他明明记得带着。
他站在原地,手抓着空荡荡的腰带。
林玄放下茶盏。
茶面上漂着一片叶子,是他刚才弹进去的。叶子转了两圈,停在杯心。
他抬起手,把大氅拉紧了些。
任盈盈伸手拿起青玉镇纸,轻轻放在茶盏旁边。石头压住了杯底的震动。
阿碧把陶坛转向东边。那边风最稳。
秦红棉的手按在短笛上,指节慢慢松开。
山坳里,最后一个传令兵瘫坐在地。他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半个时辰后行动”。可他已经不敢信这张纸了。
黑衣首领抬头望向青石方向。
暮色中,只见一人端坐不动,身边三人安然静坐,像是一幅画。
他忽然明白。
他们不是没来。
他们是已经赢了。
他张了嘴,想喊什么,却发不出声。
林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淡,像是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然后他转回头,不再看他。
山风掠过西岭,吹起一片沙。沙粒飞到半空,落在青石边缘,堆成一个小丘。
秦红棉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沙丘塌了半边,露出底下一块黑色木牌。
木牌上刻着一个名字,已经被磨得模糊不清。
她没去擦,只是把脚收回来,重新并拢。
阿碧把耳朵贴回坛壁。
这次她听见的,是远处溪水缓缓流过石缝的声音。
任盈盈把素绢从袖中取出,展开一角。布面上有三道浅痕,长短不一。
她用指甲在中间那道上划了一下,痕迹深了些。
林玄伸手,把茶盏推到她面前。
茶水还剩一半。
她没接,只是把素绢叠好,重新塞进袖中。
林玄收回手,放在大氅下。
他的手指碰到了火折子。冰冷的金属外壳,沾着一点灰。
他没拿出来,只是把它推到袖口深处。
山坳里,黑衣首领终于转身下山。他走得很快,像是逃。
其他人才陆续跟上。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青石。
那个人还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
他们走了半里路,才有人发现,自己的兵器还在原地卡着,或者被系在树上。
没人回头。
林玄站起身。
他走到青石边缘,低头看了眼脚下。沙地上有几行脚印,是从不同方向留下的,最后都指向山下。
他抬起脚,踩在其中一行上。
脚印被覆盖。
他转身走回原位坐下。
任盈盈递来一块米糕。
他接过,咬了一口。
米糕有点硬,嚼起来费牙。
他慢慢咽下去。
阿碧把陶坛抱紧了些。
秦红棉的手搭在短笛上,指节再次收紧。
林玄抬起左手,摸了下腕骨。
那道疤还在。
他放下手。
远处山脊线彻底暗了下来。天边最后一丝光也被吞没。
他看着那片黑暗。
黑暗里没有动静。
他开口说了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