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韦仕盘膝坐室内，周身气息沉凝，昨日损耗的神魂已全部回复。
他缓缓睁开眼，眸光沉静，不见波澜，唯有眼底最深处，蕴藏着一丝历经波澜后的冰冷与决绝。
昨夜冒险潜入地脉，成功窃取那一缕百亩灵田本源地气的过程，以及丹田内息壤包裹着那淡黄色、散发着磅礴生机的光带所带来的踏实感，并未让他沉醉于成功的喜悦，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后续的计划。
丹堂与灵植堂的巧取豪夺，执法堂的冷漠默许，那二十块下品灵石的羞辱……这一切，都未曾忘记。
“既然你们认定我无能，那便让你们看个够！”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间回荡，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充满了算计与执行力的决断。
计划已然明晰，双管齐下。
其一、暗手。目标：那百亩灵田。手段：隐秘破坏，延迟生效，让其未来潜力枯竭，产出暴跌，且查无实据，最终只能归咎于“管理不善”。
其二、明棋。目标：脚下这十亩薄田。手段：主动耕种，但必须种得极差，种得人尽皆知，种得坐实他“废柴”之名，让所有人亲眼见证他的“无能”与“挣扎”。
心念既定，识海中《百艺宝鉴》光华流转，无数阴损却高效的破坏方案与“如何将灵植种得更差”的伪装方案被迅速推演、优化、定型。
灵蕴息壤传来亲厚而慵懒的波动，随时准备执行他的指令。
时辰已至，月黑风高。
韦仕深吸一口气，眼神精光一闪。
借着黑暗掩护，他翻出院墙，潜伏到距离灵田一百多丈的地方，昨晚他收回本源地气时，大概看好了位置，白天又确认了一下，这地方比较隐蔽。
他掩藏好身子，敛息术全力运转，然后双手缓缓按在地面上，心神彻底沉入丹田，沟通息壤。
“暗度陈仓。”他心中默念。
下一瞬，一缕细微的乌色流光，自他掌心悄然渗出，无声无息地没入地下。
它如同狡猾的幽灵，沿着昨夜已然探明、并借助息壤之力悄然维持着的隐秘路径，向着那百亩灵田的核心区域蜿蜒而去。
整个过程缓慢而惊心。
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又逐渐远去；每一次靠近，都让息壤的流动变得近乎停滞，更加隐蔽，但无形中降低了效率。
韦仕的神魂高度集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百艺宝鉴》将前方阵法监测的灵力流向清晰地映射在他脑中，精准地指引着息壤之力规避所有风险点，紧贴着阵法地基最晦暗难察的缝隙前进。
他的阵法水平无意中不断提升。
终于，乌光抵达目的地——百亩灵田下方地脉的几个关键循环节点以及核心“温床”区域。
“行动！”
乌光在《百艺宝鉴》的精确引导下，一分为二：
一部分，凝聚成比发丝更纤细的探针，极其轻柔地“刺”入那几个地脉节点，不是施展破坏，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细微地改变了其内部结构，如同在河流的关键处埋下暗礁，使其日后灵气凝聚与循环的效率大幅降低，过程温和，且无大的波动，极难发现。
另一部分，则包裹着《百艺宝鉴》挑选出的一种潜伏期长、发作后极其顽固的“病毒”，本身是源自地底深处产生的“枯脉菌”孢子；包裹着将其悄然送入灵田核心地脉、最适合其潜伏的“温床”区域，并提供一丝养分，助其悄然孕育。
完成这一切后，息壤之力缓缓撤回，沿途消除所有细微的能量残留，确保无迹可寻。
当息壤安全回归丹田时，韦仕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这番操作，对心神和灵识的消耗极大，但其效果，将在数月后悄然显现，届时，那百亩灵田将逐渐显现衰败之象，却无人能查出真正原因。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韦仕便扛着一把锄头，出现在了那十亩薄田里。
“请开始你的表演。”心里默默来了句开场白。
他选择了一种低阶的“黄芽谷”种子，这种灵谷生命力顽强，即便在贫瘠土地上也能有点收成，但若想种好，却也需技巧。
韦仕看起来异常“勤勉”。
他日复一日地在地里“辛勤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卖力”地翻土，却借机锻炼灵力操控，将土壤翻得深浅不一；他“仔细”地播种，用神识将种子播得疏密极端；他“准时”地浇水，锻炼自己灵植术反向操作，在该少浇时灵雨术密密激发，在该灌溉时却雨往天冲，落在别处…
当然，他也注意人前人后，反正他筑基期的神识，远比普通的筑基期后期要强，有人来远远就知道了，因此他的小动作无人发现。
更关键的是，在《百艺宝鉴》的“错误指导”下，他在该引入微弱灵气滋养幼苗时，却蛮力乱输，导致微弱苗芽被驳杂灵气冲得东倒西歪；在该静养根系时，却频繁松动土壤，惊扰根须…
错进错出，灵植术竟然还晋升了一级！跟凡俗世界的科学实验有得一比。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那十亩薄田里的景象，可谓惨不忍睹。
黄芽谷的苗长得蔫头耷脑，稀稀拉拉，颜色蜡黄，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夭折。
与旁边其他杂役弟子哪怕同样贫瘠、却至少整齐有些生气的田地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片标准的“废柴示范田”。
路过此地的丹堂、灵植堂弟子，乃至其他杂役，看到这番景象，无不摇头撇嘴，窃窃私语。
“啧，果然是个废物，给了田也种不出东西…”
“白瞎了宗门还给他留块地，真是浪费…”
“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果然以前那百亩灵田能产出，全是靠地好和运气吧…”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些议论，毫不掩饰地传入韦仕耳中。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羞愧、焦急、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复杂”表情，有时还会“倔强”地试图补救，结果往往是弄得自己一身泥水，显得更加狼狈可笑，引来更多的嗤笑。
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
他的“废柴”之名，在这些日复一日的“公开处刑”中，变得愈发坚实，深入人心。
古执事和王管事偶尔也会“恰好”路过，远远瞥见韦仕在那片惨淡的薄田里“挣扎”的身影，以及那长得稀烂的黄芽谷，两人眼中都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与轻蔑。
“看来，当初的决定真是没错。此子，确是一滩烂泥。”古执事曾对王管事如此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王管事点头附和：“师兄明鉴。留这十亩薄田给他，正好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无能，也显得我两堂处事公允，仁至义尽。”
他们彻底放心了，认为韦仕已然认命，在泥潭里挣扎等死，再无任何威胁可言。
夜幕再次降临，韦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小院。
当院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羞愧、焦急、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点狡黠的暗笑。
给自己白天的表现评分，小金人水平达不到，但是各种演技越发自然，反向操作竟然也能提升技法水平，也算是一个奇葩的收获。
他内视丹田，那缕本源地气正温顺地缠绕在息壤之上，散发着磅礴生机，这是未来真正的希望。
他看向窗外那片被自己亲手“种废”的十亩薄田，嘴角又浮起一丝暗笑。
“挣扎？认命？”
他低声自语，“待到你百亩灵田衰败之日，便是我这‘废柴’之名无可辩驳之时，也是我脱离樊笼、展翅高飞之机！”
白日里的“表演”与黑夜中的谋划，他玩得不亦乐乎。
笑闹一阵，他盘膝坐下，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修炼。
不管怎么样，提升实力是最重要的。
深藏功与名，静候风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