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取代了墨蓝,一望无际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鳞。
和煦(至少相对于深海那令人窒息的压迫而言)的风吹拂在脸上,带着海盐特有的腥咸气息,让刚刚从那个色彩贫乏、危机四伏的深渊环境中挣脱出来的寻光小队,每个人都有种恍如隔世、重见天日之感。
空气中,除了熟悉的海味,开始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的硫磺气息,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告诉他们正在不断靠近此行的目标海域。
“潮汐的祝福”状态带来的好处,是立竿见影且持续不断的,如同体内多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第二心脏。
雷啸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肩头伤口处传来新肉生长时那种细微的、令人心安的麻痒。
原本需要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太深以免牵动的伤处,现在她已经可以尝试着做一些大幅度的挥臂动作,虽然依旧会带来些许刺痛,但那种力量重新回归掌控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
“这buff太他娘的带劲了!”她忍不住低吼一声,抓起身边那根新打磨过的鱼叉,凌空挥舞了几下,破空声凌厉。
她甚至能敏锐地感知到身体周围水汽的细微流动,这对于一个需要在颠簸木筏上战斗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提升。“我感觉现在下水,能跟那群该死的变异旗鱼再好好掰掰腕子!”
陈原则彻底进入了忘我的研究状态。
他翻找出所有能用的瓶瓶罐罐——甚至包括几个喝空了的淡水囊——试图捕捉、收集空气中那无形无质却又切实存在的能量波动。
他一边记录着雷啸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一边在本子上(用防水的炭笔)飞快地演算、记录,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活性因子浓度呈指数级提升……基础新陈代谢速率激增百分之两百以上……规则层面的直接介入性修复……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现代生命科学的理解范畴!奇迹!活生生的奇迹!”
风昊站在船头,任由带着暖意的海风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头发。
他闭上双眼,仔细体会着身体内部的变化。
原本需要刻意冥想才能如同涓涓细流般缓慢恢复的精神力,此刻仿佛化作了自行运转的泉眼,清凉的能量持续不断地从识海深处涌出,滋润着每一分干涸。
之前因过度推演而产生的滞涩感和仿佛大脑被掏空般的虚弱,已然一扫而空。思维变得如同被擦拭过的水晶,清晰、迅捷,念头转动间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他尝试性地将一丝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融入周围的海水,竟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微弱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亲和感,甚至能对船尾方向的水流施加一丝极其微弱的影响,虽然还远谈不上操控,但这扇被打开的门缝,已然显露出门后广阔天地的无限可能。
云希是除了雷啸之外,对“潮汐的祝福”感受最为明显和深刻的一个。她的“赋予”天赋本就与生命能量和自然韵律紧密相关,这股来自海洋本身的祝福力量,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次力量的大门。
她施展能力时,精神力的消耗显着减小,而效果的稳定性和强度,却似乎隐隐提升了一丝。无论是维持木筏结构的稳固,还是调理伙伴们体内残留的暗伤和疲惫,她都感觉更加得心应手,如同高明的琴师抚弄熟悉的琴弦。
她甚至能朦胧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艘承载着他们所有希望的木筏,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共呼吸般的紧密联系,木筏的每一次轻微晃动,都仿佛是她自身脉搏的延伸。
木筏上,连日来被死亡阴影和沉重压力笼罩的阴霾,终于被这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获得丰厚奖励的兴奋冲散了不少。
“哈哈!这下看谁还敢不开眼来惹咱们寻光小队!”雷啸意气风发,用力拍了拍身边加固过的船舷,发出沉闷的响声,之前的颓丧和因伤带来的无力感一扫而空,战士的豪情重新回到她身上。
陈原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总是滑落的破眼镜,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尽管这笑意背后依旧藏着对未知的忧虑:“虽然前路注定依旧艰难重重,但客观来说,有了这些实质性的提升,我们整体生存概率和完成下一阶段任务的预期成功率,至少增加了二十个百分点以上。”
云希没有加入欢呼,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着重新焕发活力的雷啸,看着沉浸在研究中的陈原,看着船头那个背影似乎更加挺拔坚定的风昊,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而欣慰的弧度。
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拂过海面的微风:“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联系,好像也更紧密了。”
风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的队员们。
这正是他此刻最深刻的感受。那无形的团队经验提升,并非冰冷的数据,而是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流淌在四人之间的某种东西。
它体现在每一次无需言语的眼神交汇,体现在危险来临前下意识的站位互补,体现在此刻这种无需多说便能感受到的、彼此支撑的温暖氛围。
他不再需要像最初那样,事无巨细地用推演去计算每个人的可能反应和行动方案,一种基于生死与共锤炼出的信任与默契,正在自然而然地形成,这比任何个人的力量提升都更让他感到安心。
他趁着大家状态正好,精神力也相对充沛,再次开启了工作台。利用之前囤积的材料和“潮汐的祝福”带来的精神力恢复加速,他决定对木筏进行一次全面的、系统性的升级加固。
这一次,工作效率高得惊人。
风昊负责整体设计与核心结构的规划,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附注】提供的优化方案如同蓝图般清晰;
云希则运用她的能力,翠绿色的光芒如同最精巧的刻刀,细致地调整着木材和纤维的内部结构,增强其韧性与耐久;
雷啸负责出力,她挥汗如雨,将沉重的木材精准地安置到位,用粗壮的手臂和结实的绳索将它们牢牢固定;
陈原则穿梭其间,查漏补缺,用他医生的严谨眼光检查每一个连接点,并提出实用的建议。四人之间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动作却行云流水,配合无间。
破损处被迅速修复并额外加固,之前显得脆弱的连接点被重新设计,用更合理的结构分散压力,甚至还利用多出来的木材和坚韧的纤维,在棚屋外侧巧妙地扩建了一个小小的、可以分类存放工具和部分紧要物资的防水隔舱。
不过小半日功夫,看着眼前这艘焕然一新、结构更加稳固扎实、空间也略显宽敞的木筏,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带着成就感的笑容。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漂浮求生的工具,它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晶,是他们在浩瀚怒海上移动的“家”,更是他们承载着文明火种、向一切未知发起挑战的底气与堡垒。
喜悦如同温暖的洋流,冲刷着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疲惫与恐惧。
但风昊的头脑却在这份喜悦中愈发清醒。
他再次将一丝意念沉入体内,仔细感应了一下那个来自沉没城市的奇异“印记”。
它依旧如同沉睡般沉寂,只有那微不可查的、与周围环境迥异的能量波动,证明着它的存在,仿佛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或抵达某个特殊的地点才会被真正激活。
他将这份隐忧暂时压下,目前,充分利用奖励提升整个团队的生存能力,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他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被加固后显得格外厚实的船舷,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简陋却至关重要的导航海图,锁定在那个代表着下一个目的地的、依旧遥远的光标——“沉睡火山之眼”。
完美通关是值得庆贺的胜利,但它绝不会让前方未知的道路因此而变成坦途。相反,它可能意味着接下来的挑战,将更加诡异和危险。
“全员注意,”风昊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决断,“我们在此休整六小时。轮流值守,雷啸,你的任务是优先彻底恢复伤势。六小时后,扬帆起航,全速前进——目标,寻找那‘鲸歌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