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超重与失重的残酷轮回,那狂暴的重力旋涡,如同它突兀地开始一样,又毫无征兆地……平息了。
木筏重重地落回海面,溅起巨大的浪花。所有人都瘫倒在甲板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头顶的血条大多都下降了一截,并带着【轻微内伤】【肌肉拉伤】【眩晕】等状态提示。
知识剥夺的效果依旧存在,他们依旧处于失语的沉默中。但重力恢复正常,已是天大的恩赐。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警惕。连续对抗数据化、因果回响、知识剥夺、重力失控……他们的精神与肉体,早已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陈原第一个支撑不住,脑袋一歪,直接昏睡过去。
雷啸强撑着检查了一下木筏的结构,确认暂时没有立即解体的风险后,也靠着破损的船舷,沉沉睡去。
云希甚至来不及调息,就在原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生命值在睡眠中极其缓慢地恢复着。
风昊是最后一个坚持的。他强打着精神,试图用那残存的空间感知观察四周。然而,极度的精神透支如同厚重的帷幕,拉扯着他的意识向下坠落。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生理的极限,眼皮沉重地合上。
睡眠,本应是恢复的港湾。
但在这无垠海,睡眠本身,也可以成为最致命的陷阱。
风昊“睁开”眼。
不是在颠簸的木筏上,而是在一间熟悉的、充满阳光的房间里。柔软的床铺,干净的书桌,屏幕上闪烁着未完成的代码,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都市景象。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打印纸的香味,安宁,祥和,是他记忆中毁灭前的地球生活。
他坐在书桌前,手指下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流畅而自然。那些被剥夺的编程知识、算法逻辑,清晰地回流到脑海。没有海怪,没有劫难,没有冰冷的数据血条,只有属于“普通人”风昊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理智融化的安逸感,包裹着他。
云希“站在”一片生机盎然的森林空地上。 参天古木,鸟语花香,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她看到逝去的父母微笑着向她走来,张开双臂,眼中充满了慈爱与思念。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眷恋与遗憾。她感受到浓郁而和谐的生命气息,比她巅峰时期的力量还要纯粹、温暖。回家……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奔过去。
雷啸“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充满汗水和钢铁气息的训练场。 沙袋、杠铃、战术地图……一切都如同往日。她曾经的队友们正在向她招手,喊着她的绰号,催促她进行下一轮对抗训练。那种纯粹的力量碰撞、信任交付的感觉,是她失去已久、并深深怀念的。战斗的本能在欢呼雀跃。
陈原则“身处”明亮洁净的手术室。 无影灯下,他穿着白大褂,戴着无菌手套,手中握着手术刀。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他一直心怀愧疚、未能从其手中救回的导师。导师看着他,眼神充满鼓励和信任,仿佛在说:“这一次,你可以的。” 救死扶伤的使命感与弥补遗憾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美梦。
无比真实,直击每个人内心最深处渴望的美梦。
它温柔地抚慰着他们饱经创伤的灵魂,许诺着一切苦难的终结。
然而,在这极致的温暖与美好之下,一丝冰冷的、不易察觉的恶意,如同潜藏在蜜糖中的毒药,悄然蔓延。
致命的危险,往往隐藏在最温暖的幻象之中。
第十九次劫难——梦境入侵——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