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凝云在旁听着，有心提醒一句还不定呢，转念一想名单出都出了，没必要说扫兴的话。
林陵走在最前头，非常紧张，不自觉话多了些：
“今年考官学的人，约莫有个八九百，整个天海县都没这么多书生。
去年两次考核，都只择了五十人，不知道这次……”
临海镇一改这几日漫天讨论海匪的风向，热热闹闹开始聊起官学考核的事。
天刚蒙蒙亮。
几人走在大街上，都能听到激动八卦声。
“我隔壁老叶家外孙的小舅子，过了！老叶都快疯了，第一时间冲去庆贺……”
“真是去庆贺的？我怎么听说老叶他是个老饕，可盼着去一趟官学食堂吃吃江南菜，可惜他家里那几个孙子……嗐！”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时辰差不多，干活去了。”
临到城门口，许悦溪望望拥挤的人头，熟练爬上许空山的背。
一行人仗着许空山人高马大，强行挤到最前头。
红纸墨字贴了一排，旁边摆了张桌子，一个书生正坐在桌后，报出一个名字。
随即，站在桌子两边的捕快大声喊道：
“雨前村，迟岭可在？在就喊上一声，到最前头领木牌！”
许悦溪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性急的就去看告示，不急的就在桌边等着。
扭头一看，林陵早已熟练地跑到告示底下，仰头从左到右从上而下飞快扫过，视线定在山北村那一列。
“太好了！我进了！你也进了！嗯？怎么还有霍星承的事？他昨天来考核了吗？
何秀才家的那谁没进，还有里正家的小儿子……”
林陵接连确认两遍后，激动地说道。
许空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自个儿的名字，稍稍松口气。
转而去看隔壁山南村的名单。
山南村的匪患前天才彻底结束，接着就是官学考核，也不知情况如何。
许悦溪默契抱着大哥的脑袋往右瞅。
山北村拢共有四个人进第二轮，山南村有间私塾，读书的孩子多一些。
许悦溪略数了数，也才三个。
“山北村，许空山在吗？山北村，许空山！”
许凝云赶忙拽了把大哥，示意他去桌边领木牌。
许空山看完了，喊上林陵，挤开人群来到桌边：
“大人，我就是山北村的许空山，这是我的身份凭证。”
桌后的县衙小吏接过身份凭证看了看，从一旁箩筐里捡出三块木牌，连同身份凭证一起递给他：
“今日的考核在下午，晌午开始放人进官学，记得提前来排队。”
许空山接过木牌和身份凭证，客气道了谢，顺嘴替林陵问了一句。
小吏看看名单：“下一个，山北村林陵。”
林陵忙捞起袖子上前。
再下一个，就是霍家的霍星承。
许悦溪仗着高度优势，左右看看，很快瞄见挤在人群后头的霍星蓝。
霍星蓝一改前几次见面时的笃定和自信，变得沉默了些。
“走吧，去食堂吃饭！”
林陵小心叠好身份凭证，揣着木牌，再度在许空山的开路下，挤出人群。
他们挤出时，小吏刚巧喊到霍星承。
霍秀才强压着激动，拽着霍星承的胳膊大喊：
“这儿呢！霍星承在这儿呢！都让让，麻烦让我们进去。”
全然没有招呼霍星蓝同去。
越过霍星蓝时，林陵迟疑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霍星蓝朝他轻轻点头，没有理会许仲一家人，目光沉默地看着贴在城门口的红纸。
走出一段距离后，林陵轻声嘀咕道：“真奇怪。”
许空山正和许望野聊着到食堂蹭饭，没有注意到。
许悦溪和许凝云对视一眼，低声问：“林哥，你说的是霍星蓝？她哪儿奇怪了？”
林陵面露犹豫，回头看了一眼：
“本县历来官学考核，没有规定男女。霍星蓝上回和我一样，都去过天海镇考核呢。
这次却……我说句实话，霍星蓝的学识，可比她那个弟弟要强。”
这一次官学考核，霍星承进了第二轮，而霍星蓝没有来考。
这就有点奇怪了。
许望野略做沉吟：“我大概知道缘由，你们可别往外说。”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许望野。
许望野放轻了声音：“前阵子，我听奶奶说起，霍家人正给她找人家呢。”
“不可能吧……”林陵满脸不信。
虽说君子不可背后蛐蛐人，但他当真好奇。
“我在村里那么久，都没听说过这事。而且她还没到十六，霍家人那么急？”
许空山看他一眼：“你这些天除了念书就是想梁娘子，要么就是种地，哪有空听这些？”
许望野默默点头。
林陵耳朵一红，瞅见许悦溪调侃的视线，干巴巴转移话题：
“可我没听说她跟谁相看过啊。”
许望野了解的也不多：“可能……没有寻到称心的？”
许悦溪觉得不太可能，但她懒得管，开始沉思霍星承是怎么进的第二轮考核。
许凝云拍拍她的小腿：“快下来，官学到了。”
许悦溪跳了下来，问林陵借了块木牌。
许空山动作自然地将手里多余的木牌分别递给许凝云和许望野：
“不知道爹今天做的什么早餐，我可惦记油条和豆浆了。”
亮出令牌走进官学大门，林陵和许望野都有点好奇：
“豆浆我知道，油条是什么？”
许空山看看两个妹妹：“……嗯，我爹琢磨出的油炸果子，配合豆浆一起吃，可香了。”
他们跑去吃食堂时，霍星蓝站在城门口，看着霍秀才，有点想笑：
“你说什么？”
霍秀才温和地道：“刚刚有个熟人找上我，说想去官学食堂看看。
都是朋友，我不好拒绝，眼下木牌仅有两块，我和星承去就行，你在这里找个地方等着。”
霍星承点点头：“是啊，姐，官学食堂又没什么好吃的，我到时候给你带上一份。”
没等霍星蓝接话，他们转身就走。
霍星蓝看着霍秀才和霍星承的背影，心知另一块木牌被他们卖了。
她当然不稀罕什么天海县的官学。
不到两年就得逃荒，这官学上与不上，都没有所谓。
霍星蓝拿功劳和秦千户换入学名额，可不是为读书去的。
而是让霍星承和官学里出身不凡的学子们打好关系，为来日逃荒做准备。
尤其，那位戚指挥使家的公子。
然而这一切，都被许仲一家毁了！
许仲一家为什么不能和上辈子一样，全家意外暴毙呢？！
如此一来，爹娘爷奶弟弟就会信她的话，尽早为逃荒做准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当她疯了，私下托了媒人，要将她嫁出去换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