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表带几乎要勒进皮肤里，秦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股力量像是在确认掌心下这具清瘦的身体，是否真的承载着那个他追寻了许久的影子。
然而时衍脸上连一丝痛楚都没有。
灼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主人压抑的情绪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时衍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
指尖微一用力，不轻不重地将那只铁钳般的手挪开了自己的肩膀。
像是被冒犯的猫下意识地侧身退开半步，拉开了那个过分危险的距离。
他抬起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困惑与疏离的情绪。
他无法理解这种近乎贪婪的索求。
所有人都看到了秦封那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和时衍那毫不退让的疏离。
秦封瞳孔剧震，捏空的手指下意识攥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错响。
他没有因为被推开而愤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更深的探究。
有血有肉有脾气，不是幻觉。
“咳。”一声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打破了死寂。
黎念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她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商业微笑。
“测试结束了。”
她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秦封身上，“Kaiser，结果很清楚。”
秦封没有理会她，他的眼睛死死锁定时衍。
其中的探究与审视几乎要将时衍的灵魂从这具躯壳里剥离出来。
“你的答案。”
“mFG，还是tG？”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衍却没看他，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
然后转向了黎念微微颔首。
“黎经理。”
时衍开口，声音平稳。
“按照赌约，我会留在tG。”
他停顿了一下，在黎念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放松时，才不疾不徐地投下了真正的炸弹。
“另外，关于mFG的邀请麻烦您替我正式回绝。”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理由是——tG俱乐部，给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黎念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周围的队员和工作人员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
什么叫tG给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tG明明什么都还没给！
他这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反向抬价。
他用拒绝mFG的姿态，将tG俱乐部架到了一个必须开出超越mFG合同价值的位置上。
他不仅赢了赌局，还要赢下谈判桌上的所有筹码。
黎念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随即一抹激赏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好一个时衍。
滴水不漏，步步为营。
“tG从不亏待天才。”
她迅速接过了话语权，将一场潜在的失控拉回正轨。
“说吧，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
时衍的目光终于转回秦封身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秦封写满错愕与愠怒的脸。
“现在的tG，拿不到世界冠军。”
“你说什么？”
周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涨成猪肝色。
“你一个新人懂什么！”
时衍看都没看他，目光直刺秦封。
“你的个人能力是S级，但你的打法决定了tG的上限。”
“你习惯用极致的压制打穿下路，滚起雪球。
顺风时你是神。一旦前期被针对陷入逆风，你就成了需要全队资源去填补的黑洞。
miki那样的顶级辅助也只能给你当挂件，帮你递刀、挡枪。”
“去年世界赛半决赛，对阵EU赛区Kc战队的第五局，17分30秒的火龙团。你为什么会输？”
秦封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
那个时间点像一根看不见的毒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因为你上头了。”
时衍的声音冰冷而精准。
“你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闪现追击对方残血辅助与团队脱节，被Kc战队的中野辅三人集火瞬秒，导致tG输掉龙团丢掉大龙，30分钟被一波推平止步四强。”
这些话不是空泛的指责，而是血淋淋的复盘。
观察室里，tG一队的队员们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停滞了。
秦封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看穿的震惊与狂喜。
这不是复盘。
这是审判。
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对他发出的迟来的审判。
“所以，”时衍迎着他复杂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我加入tG的条件只有一个。”
“我要场上指挥权。”
轰！
这两个字像一颗无声的炸雷，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不只是下路，”时衍无视了所有人的惊骇，继续补充。
“包括bp阶段的一票否决权，前中期的战术设计、转线运营，以及后期团战的所有决策。”
他一字一顿，平静地吐出最后五个字。
“全局指挥权。”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男人身上。
秦封。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嗤笑。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时衍，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风暴在疯狂凝聚。
良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沙哑地开口了。
“你凭什么？”
他问的不是你配吗，而是你凭什么。
前者是羞辱，后者是考较。
“就凭刚才那场2v2，我不仅让你赢了，还让你赢得很舒服。”
时衍毫不退让，“也凭我知道，17分30秒的火龙团，tG该怎么赢。”
他语速陡然加快，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在瞬间完成演算。
“17分28秒，我方打野gank上路逼出对方上单闪现，这是信息优势。
你就不该去探草丛，而是指挥全队收缩。利用兵线优势卡住河道入口，逼Kc接团。
miki的锤石应该反向站位，保护中单输出，而不是跟着你突进。”
“只要拖过10秒，我方上单tp落地，形成五打四的完美包夹。
赢下团战，拿下火龙魂，胜利的天平就会彻底倒向我们。”
没有一句废话，全是精确到秒的战术指令。
秦封眼中的风暴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第一次看到了挣脱枷锁的钥匙。
他渴望胜利，渴望到偏执。
为了那个奖杯，他可以赌上一切。
“好。”
秦封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然后他猛地转身，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黎念和周强下达了命令。
“给他。”
“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Kaiser！”
周强教练还想说什么，却被黎念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位精明干练的俱乐部经理，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tG这艘战舰的真正船长从来不是教练，甚至不是她这个管理者，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秦封不仅是tG的商业基石与绝对核心，其家族更是俱乐部草创时期的重要投资人。
他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董事会的意志。
她知道这可能是一场足以颠覆战队甚至颠覆整个LpL格局的豪赌。
而她是个天生的赌徒。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时衍面前，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职业化的笑容，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的条件，俱乐部原则上同意。”
她的话让时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原则上。
“任何权力都需要被定义和监督。”
黎念推了推眼镜，精光一闪。
“tG将为你设立一个全新的职位——首席战术官，拥有你要求的所有权力。”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考验。
“但是你需要证明你配得上这个职位。
明天我们有一场和hFG的训练赛。”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你来bp，你来指挥。赢了，这份写着‘首席战术官’的S+级合同，当场生效。”
“输了——”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