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衍看着对方眼中未散的震惊以及好奇，平静地收回了手。
“因为我知道。”
“你们的严谨会在哪一秒变成贪婪。”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跟上了队友的步伐，将身后那个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失魂落魄的身影彻底抛下。
选手通道内，山呼海啸般的声浪被厚重的墙壁隔绝，只剩下头顶惨白的灯光和几人或轻或重的脚步声。
胜利的喜悦并没有如期而至。
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后台休息室。
门被推开的瞬间，莫浅浅和几个助理“哗”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混杂着狂喜、激动与不敢置信。
“赢……赢了！我们赢了！”
莫浅浅的声音都在发抖。
王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一把将背包甩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瘫了进去，仰天长叹。
“操……老子打职业三年，第一次打完比赛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他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全程老子就感觉自己是个提线木偶，不，连木偶都算不上，顶多算根线。”
他神经质地比划着。
“我就是个信号接收器，Echo说冲我就冲，他说转我就转。脑子？脑子是什么玩意儿？”
林随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干才勉强平复下那依旧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他看着时衍，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最后一波冲高地，你是怎么算出他们上单的复活时间的？
那个时间点太极限了，早一秒我们会被防御塔打死，晚一秒他就能交出技能。”
楚天没有说话。
他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摘下耳机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
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赢了。
以一种他最鄙夷，最抗拒，最无法理解的方式，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这份胜利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引以为傲的“正统”和“理解”之上，火辣辣地疼。
时衍平静地回应。
“Vtc的上单，个人习惯是在复活后先开装备商店再控制英雄移动，这个操作会稳定消耗掉0.6到0.8秒。我等的就是他这个习惯。”
一瞬间，整个休息室落针可闻。
林随安愣在原地，手里的空水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个解释比巧合或运气更令人毛骨悚然。
它意味着时衍连对手基地泉水里的下意识操作，都纳入了战术模型。
时衍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拿出秦封给他的那个保温杯，拧开倒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
清凉的甜意在舌尖弥漫开来。
“滴。”
黎念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赛后数据出来了。”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众人。
“本场mVp……Echo。”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一个新人首秀拿出了一套震惊全联盟的“神经病”战术，然后拿下了mVp。
这简直比小说还离奇。
“还有，”黎念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时衍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赛后采访，联盟点名，需要mVp选手和队长一同出席。”
林随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秦封那冰冷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我去。”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灯光。
秦封走到时衍身边看着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抛头露面的事，我来。”
“你只需要待在幕后，想着怎么赢下下一场就行了。”
赛后采访区，闪光灯亮如白昼。
秦封和林随安并肩坐在台上，面对着台下几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
“Kaiser！恭喜你们拿下揭幕战的胜利！”
一个记者抢到了第一个提问的机会，问题尖锐而直接。
“对于今天这场比赛，贵队拿出的这套全新的换线体系，外界褒贬不一。
有人称之为天才的创举，也有人认为这是对传统电竞的亵渎。
请问作为战术的最终执行者，您个人是如何评价这套体系的？”
秦封靠在椅背上神色冷峻，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提问的记者。
他只是对着面前的话筒，用一种近乎傲慢的语气淡淡开口。
“我听不懂什么体系。”
“我只知道我的辅助告诉我能赢。”
“所以，我们就赢了。”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却充满了令人无法反驳的强大自信。
整个采访区因为他这句话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另一个记者立刻跟上：“那请问Kaiser，对于新辅助Echo选手今天的表现，您打几分？您认为他和前辅助miki选手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这个问题充满了陷阱。
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媒体大做文章。
秦封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笑容。
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台下所有记者的脸。
“miki是最好的盾。”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他能为我挡下所有伤害。”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睛里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名为占有的精光。
“而Echo……”
“他是那把能告诉我，该去撕碎谁的喉咙的刀。”
......
与此同时，距离赛场几十公里外的另一家电竞俱乐部的数据分析室内。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扎着凌乱马尾的年轻女孩，正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由六块屏幕拼接而成的巨大数据墙。
屏幕上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飞速刷新。
正是刚刚结束的tG对阵Vtc的比赛后台数据。
女孩的指尖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不对……这不符合逻辑……”
她的名字叫萧楠，Id是Iris，一个刚刚从麻省理工毕业回国的天才数据分析师。
她的面前摆着一份她耗费了三天三夜建立起来的，关于tG战队所有选手的行为数据模型。
秦封的压制习惯，楚天的技能释放角度，王子的Gank路线……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模型预测之内。
除了一个人。
Echo。
“不可能……”
萧楠调出了那波四分钟的下路四包二的全局数据流。
她将时间精确到毫秒，反复回放。
“巴德的大招，卢锡安的隧道，辛德拉的推球……这三个事件的触发时间点完美同步，误差不超过0.03秒。”
“从我的模型来看，要达成这种理论上的完美同步需要三个选手之间拥有超过一万个小时的共同训练时长，才能培养出这种肌肉记忆。”
“但他们……是第一次在一起打比赛！”
萧楠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颠覆。
这已经不是默契可以解释的了。
这更像……
更像是有一个人在后台同时操控着三台电脑按下了三个不同的技能键。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是她通过特殊渠道拿到的那场引起轩然大波的tG青训营的考核赛录像。
她将录像导入自己的分析系统，开始对那个Id为“Echo”的潘森进行数据建模。
十分钟后。
分析系统发出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鲜红的她从未见过的错误提示。
【警告：目标行为逻辑无法解析。】
【数据模型构建失败。】
【该单位的决策逻辑，超越了当前数据库的所有已知战术模型。】
【建议：引入‘混沌理论’或‘未来预测’变量，进行重新演算。】
萧楠呆呆地看着那行红字，握着鼠标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困惑。
只有一种疯魔般极致的兴奋与狂热。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她只在求职时存下，却从未打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
“喂，黎经理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是萧楠。”
“关于那个Echo，我有一个……不，我有几百个问题，需要他亲自回答。”
“我同意加入tG俱乐部，担任数据分析师。”
“工资你看着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