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是那个已经暗淡下去的“胜利”图标，和后台那恐怖到足以让任何直播平台服务器宕机的实时数据。
【人气峰值：18,345,721】
【礼物总额：9,764,330元】
【弹幕总数：7,452,118条】
一连串冰冷的数字，无声地宣告着一场流量核爆的诞生。
莫浅浅看着那串数字，大脑的认知功能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延迟。
她身后的公关与市场负责人，一个个面无人色，脸上是狂喜与虚脱混合的表情。
他们赌赢了。
或者说，那个叫时衍的少年，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逻辑，将一场公关灾难转变成了一次载入史册的营销奇迹。
“我操……”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王子。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时衍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还放在鼠标上的手。
那只手修长干净，指节的轮廓分明。
“首席……不，衍哥！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你这手是装了八核处理器吗？！”
楚天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黏在屏幕上那个0-0-21的战绩上，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他一直以来赖以自傲的基石，是他的操作。
他一直认为时衍只是一个大脑型的“谋士”，在纯粹的个人技术层面，必然存在短板。
今晚，时衍在他最自信的领域，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那不是手速或反应。
那是一种将空间测算、肌肉控制与战术预判完全统一的执行力。
他看到的不是技巧，而是一个无法跨越的认知壁垒。
他内心刚刚建立的平衡被再一次粉碎，这次没有不甘，只有面对巨大差距时最原始的敬畏。
“你的鼠标手势算法，是基于贝塞尔曲线的动态捕捉，还是更底层的矢量追踪？”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萧楠抱着她的军用笔记本，不知何时已站到时衍身后。
她镜片后的双眼亮度惊人，里面是一种纯粹的求知欲。
“我反向编译了你鼠标驱动的瞬时数据流，发现它的指令集里被植入了一套非官方的自定义宏。
这套宏的逻辑结构太漂亮了，它并非映射键位，它是在定义动作本身！
告诉我，底层逻辑是什么？！”
她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激动得语无伦次，恨不得当场把时衍的鼠标拆开研究里面的每一个零件。
时衍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为什么”的脸，平静地将鼠标从鼠标垫上拿了起来，翻过来。
底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赞助商的Logo。
“没有宏。”
他淡淡地开口。
“只是肌肉形成了路径记忆，记住了从A点到b点的移动距离。”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萧楠的狂热之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时衍。
“不可能……人体的肌肉精度，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
萧楠愣住了。
她看着时衍那双平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映出她的焦灼，也没有映出任何情绪。
她那台高速运转的大脑出现了宕机般的空白。
就在此时，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横亘在两人中间。
秦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将萧楠那充满探究欲的视线彻底隔绝。
“训练结束了。”
他的声音很冷。
“他需要休息。”
说完，他直接握住时衍的手腕，在一屋子人各异的目光中，拉着他离开了训练室。
走廊的灯光一片惨白。
秦封的脚步很快，力道也很大，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
时衍被他拉着，踉跄地跟在身后。
“你没必要这样。”时衍终于开口。
秦封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回过头，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怒火，以及怒火之下的某种情绪。
“没必要？”
他向前一步，把时衍压向冰冷的墙面。双臂撑在时衍身体两侧，阻断了所有退路。
“你清楚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在悬崖上跳舞！你在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一个滑稽的噱头！万一输了呢？万一那个q空了呢？你想过后果吗？！”
这是时衍第一次，直面如此外放的秦封。
时衍看着他，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平静地回答。
“不会空。”
“我操！”
秦封低骂了一声，一掌拍在了时衍耳边的墙壁上。
沉闷的拍打声在走廊里回荡。
墙壁的粉尘簌簌落下。
“时衍，”秦封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的粗粝感，“你能不能……别这么对待自己？”
“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一个会受伤、会犯错、会失败的，普通人？”
时衍沉默了。
他看见秦封撑在墙上的拳头在轻微地发抖，也看见了他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忧虑。
他忽然明白了。
秦封的愤怒，其核心并非他的冒险。
而是这场冒险，脱离了秦封的掌控。
他在恐惧。
恐惧自己会再一次，在某个不可控的瞬间，在他面前崩坏。
一种陌生的收缩感在时衍胸口出现。
它并不疼痛，却让他呼吸的节奏发生了微小的紊乱。
时衍伸出手，试探着轻轻覆盖在秦封紧握的拳头上。
他的手指很凉。秦封的拳头很烫。
温度的差异通过皮肤传递过来，清晰而直接。
“我答应你。”
时衍抬起头，仰视着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秦封有些怔住的脸。
他的声音很轻。
“以后不会了。”
他会尝试，将自己当成一个“人”。
一个会疲劳，会疼痛，也需要同伴的人。
秦封看着他，看着那双第一次向自己显露出某种柔软的眼睛，感觉心脏那阵狂乱的跳动，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他紧绷的拳头缓缓松开，转而将时衍微凉的手指包裹进去。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的声音仍然低沉，却消去了所有尖锐的边缘。
“再有下次……”
他没有说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对这个人真正实施任何惩罚。
两人在走廊里站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莫浅浅抱着平板跑过来，看见两人交握的手和极近的距离，脸颊瞬间升温，下意识就想后退。
“等等。”秦封松开手，恢复了往日的姿态，“什么事？”
“黎……黎经理让你们立刻去她的办公室。”
莫浅浅垂着头，声音有些不稳。
“联盟……联盟官方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