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加载的进度条,像一根被点燃的导火索,一寸寸烧向终点。
秦封站在时衍身后,没有出声,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两个英雄。
诡术妖姬与影流之主。
他不是不认识这两个英雄,但他从未见过它们之间弥漫着如此浓烈的仿佛要溢出屏幕的宿命感。
游戏开始。
没有试探,没有和平补刀。
从第一个小兵上线开始,这场对决就进入了白热化。
phantom的劫侵略性十足,每一记手里剑都刁钻狠辣。
预判的位置不是时衍的现在,而是他下一秒可能出现的走位。
这是最纯粹的压制,一种我知道你的一切的傲慢。
但时衍的乐芙兰却像一道抓不住的青烟。
当劫的影分身向前突进,手里剑封死走位时,乐芙兰的魔影迷踪却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侧后方拉开。
恰好躲过锋芒的同时,一发平A带走了残血的炮车兵。
秦封的眼眸骤然缩紧。
他看懂了。
这不是预判,这是拆解。
时衍拆解了phantom的进攻意图,并在零点几秒内找到了那个唯一的既能规避伤害又能保证发育的最优解。
屏幕上,两个身影在兵线间疯狂舞动,技能的光影交错,血量交替下降。
这已经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场无声的对白。
“你还记得我的节奏吗?”——劫的影子突进。
“我从未忘记。”——乐芙兰的幻影锁链精准预判。
“你的胆识是否被死亡磨灭?”——劫悍然越过兵线强攻。
“不,它被淬炼得更加锋利。”——乐芙兰不退反进,贴脸打出全套爆发。
秦封屏住了呼吸。
他从未在任何一场比赛中见过如此令人窒息的对线。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博弈,都仿佛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演练,熟悉到刻入了彼此的灵魂。
对决的转折点发生在六级。
劫升到六级的瞬间,大招【禁奥义·瞬狱影杀阵】毫不犹豫地冲向乐芙兰。
暗影的标记烙印在乐芙兰身上,无数分身袭来,这是劫的必杀之局。
然而,就在劫大招落地的刹那,时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乐芙兰没有选择用w后撤,反而以一种自杀般的姿态,迎着劫的本体w了上去。
这个操作让phantom都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但就是这不到半秒的迟疑,决定了生死。
时衍在w贴脸的瞬间,qR连招瞬间打出,同时按下了复制的第二段w,回到了原地。
劫的大招爆开,伤害却因为距离被拉开而打了折扣,未能秒杀。
而被挂上点燃和全套技能的劫,却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血条被清空。
【First blood】
屏幕上跳出击杀提示。
对决结束。
时衍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
这场精神高度集中的对决,消耗甚至超过了一场正式比赛。
而那个私人服务器的对话框里,phantom终于发来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信息。
【欢迎回来,oracle。】
“oracle……”
秦封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没有问“你是oracle吗”,而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念出了这个名字。
时衍关掉登录器,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音节,承认了一切。
承认了那个被埋葬的身份,那段被尘封的过去,以及那场至今仍是未解之谜的死亡。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封没有追问车祸的真相,也没有探究这具年轻身体里的灵魂究竟是谁。
他只是走上前,从身后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态将时衍连人带椅子一同圈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时衍的发顶,声音闷闷地传来:“难怪……你什么都知道。”
难怪他能看穿所有战术,难怪他能预判所有动向,难怪他面对Archon时,会有那种宿敌般的气场。
“以后,”秦封的怀抱收得更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不准再一个人了。”
他没有说我保护你,而是说不准再一个人。
这意味着,从此刻起时衍背负的一切他要分担一半。
时衍僵硬的身体,在那股不容置疑的温暖中,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弛。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推开,只是轻轻地搭在了秦封圈住自己的手臂上。
一个无声的,默许的姿态。
秦封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手臂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仿佛要将这个失而复得的灵魂,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黑暗中,秦封的眼眸像淬了火的黑曜石,亮得惊人。
他俯下身,视线与时衍齐平,又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oracle……”
这一次,像是把这个词含在舌尖细细品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和某种压抑了太久的眷恋
时衍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
他知道秦封需要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他自己也还没完全理清。
秦封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扶手,目光却没有离开时衍的脸。
仿佛要透过这副年轻的皮囊,看到那个他追逐了数年的灵魂。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Kaiser。
他只是一个刚从青训营里杀出来,对未来充满迷茫和野心的少年。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一场顶端对决的录像。
录像里,oracle的诡术妖姬在三人围剿下,以一种近乎舞蹈的姿态蒸发两人,丝血逃生。
从那天起,oracle这个Id就成了他唯一的坐标。
他开始疯狂地搜集oracle的一切对战资料。
他把他所有的录像都下载下来,一帧一帧地分析。
他分析他的走位习惯,他的技能释放时机,他匪夷所思的战术构想。
他甚至能通过鼠标点击的频率,去想象那个人在屏幕后是何等冷静又疯狂。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
他想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站在那个人的面前,强到可以被他视为对手。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走上了职业赛场。
可就在他以为终于能站在那人面前时。
【LpL顶级中单时衍于昨日深夜遭遇车祸,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那条新闻,像一把冰刀捅穿了他所有的信仰。
他追逐的光熄灭了。
思绪从冰冷的回忆中抽离,秦封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时衍的脸上。
这张脸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秀,眼神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是了,就是这双眼睛。
第一次在训练室见到时衍时,他就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原来不是错觉。
他回来了。
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你……”
秦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