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老乡,我们就是红军队伍,不过现在不叫红军了,我们改编成八路军了。”
中年人又是沉默了一阵,才缓缓的说道:
“我知道红军,我们镇上的小学校长曾经就是一个共党,因为警察要来抓他,他连夜跳窗户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目前实际负责王家坳小学的王大先生虽然不是地下党,但是对于八路军是颇有好感的。
而他之所以能在村里说的上话,甚至受到大家的敬重,村民也愿意听他的话,除了他是读书人出身,甚至在前清考过秀才之外,也因为他家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同时还兼任王家坳的王氏族长。
不过,虽然愿意放这支八路军的小队伍进村,但是,他依然留有一份戒心,他对王大志说:
“进村可以,我们也会给你们提供一些粮食和清水,但是不许随便进百姓家,更不许骚扰百姓,你们可以住在私塾堂里。”
王大志连忙回答:
“这是应该的,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我们八路军一直有革命纪律的,第1条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闻听此言,王大先生未置可否,看到王大志并未直接进村,反而吩咐身边的战士将村口两座高地的1班和2班叫过来之后,他才颇有深意的看了王大志一眼。
很显然,他也发现,这个八路军军官似乎也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
王大志当着他们的面将高地上的两个班叫回来,自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解释道:
“刚刚进村前由于对村里并不了解,为安全起见,就让战士们做好了撤退准备。”
王大先生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对于这些基本常识还是了解的。他也没多说什么:
“晓得,如今兵荒马乱的,多一分准备总是好的。”
在深山里跋涉了十多天之后,王大志的20来人的小队伍终于第1次有了落脚地,进了村里。
……
王二狗今年10岁,截至目前为止,他去过的最远的距离就是邻村,甚至连镇上都没去过。
在他10年不多的生活经验里,人生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租种地主的地,交上五成的粮食,半饥半饱的过着日子。
农闲之际,则拿上祖传的猎枪和父亲一起进山打猎,贴补家用,也获得一点难得的蛋白质补充,几乎日日无歇。
而长大之后,大概就是十七八的时候,如果一切顺利,家里又没有遭灾,那么,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他有较大的概率娶一个同样是贫困农家的女儿,拥有自己的妻子并生育自己的孩子。
当然,无论是长大还是结婚生子,都不能改变王二狗自身贫民的命运,更不可能因此能够顿顿吃饱饭。即便他和他的父亲已经勤奋到极致,不肯浪费一丝的时间,一丁点儿土地。
即便如此,混个半饱,连县城都没去过的王二狗和父亲王汉民,也已经十分的满意了。
因为最起码,家人可以生活在一起,最起码,交够地主的租子之后,在农忙之时还能混个半饱。
所以,这样的日子虽远算不上美好,但是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了,王二狗和父亲没想过别的,以为这样的日子就继续这么过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随着日本鬼子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即便在大山深处的王家坳也变得动荡起来,谣言传的到处都是。
大人们在农闲之际往往会聚在一起,皱着眉头听着外地传来的各种信息:
“听说东洋鬼子都烧了石家庄,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
“听说东洋鬼子把隔壁镇的一个村整个杀光了,连没满月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听说小鬼子比当年的八国联军还要可恶,见东西就抢,见年轻人就杀,见女人就糟蹋”……
“听说几十万中央军被打的落花流水,不是被鬼子消灭了,就是跑走了”……
这样的消息传的越多,也越发令村民们紧张,他们最担心的莫过于:鬼子真的来到咱们村,岂不是也会烧杀抢掠?!
然而,还没等到鬼子进村,最先来的却是国党的溃兵。
大批战败的国党溃兵有的挎着枪,有的带着手榴弹。
当时,村民还没有这么多戒备,对于有着武器又有政府名义的国军并不敢太过阻拦,所以,就让这些国军进了村。
然而进村之后,这些溃兵连土匪都不如,凭借武力,家家户户都没有放过。
家里富裕的牲口被牵走,家里穷的鸡被抓个精光,吓得大伙四处躲藏,妇女脸上涂上锅灰躲到了后山,村里一片混乱。
村民熬呀熬,终于熬到了溃兵基本走完,然而,当一批又一批的国党败兵离开之后,隔壁镇又来了一个刁司令。
这个刁司令据说有省政府的委任状,是不是真的没有人验证。
不过,他确实以司令自居,不但驻扎在镇上,将散兵游勇通通编入了自己的队伍,迅速形成了一支人数过千的军队,而且还四处摊派。
近在咫尺的王家坳自然也不例外,仅隔十里之遥,刁司令在宣布自己担任司令的同时,就派兵到王家坳要求纳捐了。
王二狗对于刁司令的捐粮纳税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当时动静很大,刁司令派来了十几个兵,为首的一个并一边吆喝,一边敲着锣啊在满村大喊:
“乡亲们注意了,刁司令派人征粮来了,刁司令征粮也是为了抗日打鬼子,各家有3斗拿3斗,有5升拿5升,过期不交,刁司令就没有这么好说话啦!”
听到这个也不知道谁委任司令的征粮令,村里面更加人心惶惶。
几轮溃兵过后,村里本来就已经损失惨重,现在遍地的司令、主任们又要征粮纳税,再这样下去,日本人没有打来,村里的人就要饿死了。
所以,被逼无奈之下,村里几个有威望的中年人讨论之后,推举读过书、有知识有文化的王大先生出头,将村里的猎人和青壮年集合在一起,成立了一支近百人的护村队。
也正是这支近百人的护村队,刁司令的征粮税款才没有一直收上来。
不过很显然,刁司令的耐心也越来越少,在僵持了近一个月之后,刁司令已经给村里下了最后通牒:
一周之内再不交3000担的粮食,刁司令就会派兵来王家坳了。
这也是王大志来村之后发现村土围子上有人有哨兵的原因——他们不仅仅是在警戒土匪溃兵,最主要的,其实是担心刁司令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