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中，水城的天书地馆。
转眼，距离那位天羽圣地的圣主清贫道人借走那套《物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天下午，林仙没像往常那样整理书架，也没窝在角落里看书，而是坐在一张木制书桌旁，一只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点惆怅。
陈白正躺在前台的椅子上，用手指逗弄着趴在前台上打盹的赛飞儿的猫耳。
听到林仙叹气声，不禁看了一下他。
“干嘛呢？大下午的，有什么能让你这位身家厚实的馆长愁眉叹气的？”
林仙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陈白和赛飞儿无法体会的忧郁，他冲陈白和赛飞儿招了招手。
“你俩，过来一下。”
“干嘛？”陈白没动。
“我这儿挺舒服的。”
“让你俩过来就过来！我有要事！”林仙语气加重了些许。
陈白瞅了瞅林仙，不情愿地走了过去，顺手把还在揉眼睛的赛飞儿也拎了过来，轻轻将她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赛飞儿打了个小哈欠，脑袋一歪，自然地靠在了陈白胳膊上，猫耳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又眯起了眼。
林仙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猫，又叹了口气。
“我说……”他敲了敲桌面，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最近发现个问题。”
“啥问题啊？”陈白也打了个哈欠。
“总不可能是钱不够花了？我看流源老头给的那些灵石可还没用多少。”
“不是钱的事。”林仙摇头，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是关于命的事。”
“命？”
“对。”林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窗外那些匆匆走过的修士的身影。
“我现在就凡人一个，按照咱们蓝星……哦不，按照这世界的常识，凡人寿命顶天了也就一百五十年。”
他顿了顿，语气有点沉，接着说道。
“可你看看来咱们这儿借书的都是什么人？动不动就借十年！流源借《山海经》，十年。清贫借《物理》，也是十年。”
他越说越觉得憋屈。
“这要是有哪个老不死的，哪天跑来借本书，张口就要借个一百年！那我怎么办？”
林仙两手一摊，表示我也没办法。
“等那些人来还书的时候，我怕是骨灰都能找不到了！这算不算被客户活活耗死？”
陈白听完，愣了一下，随即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太厚道，所以选择憋着。
他怀里的赛飞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林仙的声音有点吵，不满地用脑袋顶了顶陈白的胳膊，嘟囔了一句。
“林馆长好吵……”
林仙没理会小猫的抱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白。
“所以我现在很纠结啊，按我现在手里拥有的灵石，随便买点基础的修炼功法丹药，引气入体，踏上修仙路，容易得很。”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
“可我又怕一旦成了修士，就要受这方天地各种规则束缚，什么天道压制，因果缠身……想想就头疼。”
“但要是不修仙的话……”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尊融灵鼎，还有储物袋里堆成小山的中品灵石，更郁闷了。
“守着这些修炼资源，跟守着一堆漂亮石头有什么区别？屁用都没有好吧！”
林仙这话倒是让陈白心里动了一下。
寿命……长生……
他忽然想起了前世在电脑前鏖战崩铁模拟宇宙的无数个日夜，想起了那个绿色调的游戏图标，想起了那条追求无尽生命的……
“丰饶……”
他下意识地低声念了出来。
“嗯？”林仙没听清，
“你说什么？”
陈白猛地回过神，心脏“咯噔”了一下，一股清晰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瞬间传遍全身。
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他念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投来了冰冷的瞥视。
他甩了甩头，赶紧把那个危险的念头掐灭。
丰饶星神的赐福？还是算了吧。
长生不死听着诱人，可代价呢？
他可不想哪天在这个修仙界，看到哪个熟人或者眼前这只傻猫，突然浑身长满银杏叶，陷入癫狂，变成什么“魔芋爽”那鬼样子。
太吓人了。
“没……没什么。”陈白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子。
“我刚瞎想的，不靠谱。”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正用指尖绕着他衣角玩的赛飞儿。
阳光照在她银色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猫猫看向陈白，那双蓝眼睛清澈得能见底，里面映着他的面容。
“想那么多干嘛呀？”
赛飞儿感觉到了陈白的目光，抬起头冲他弯起眼睛笑了笑，尾巴在身后悠闲地晃着。
“现在这样不好吗？有大好人，有林馆长，有地方住，有东西吃。”
她用小脑袋蹭了蹭陈白的手心，猫耳抖了抖。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大好人顶着嘛！猫猫才不担心呢。”
得了，这是个纯粹的乐天派。
陈白看着她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的蓝眼睛，看着她脸上那点因为依赖而自然流露出的娇憨，再对比记忆里那个游戏中被命运折磨、最终走向悲剧的“塞飞儿”……
他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一下。
好像不知不觉间，他真的把一只本该在在深渊里沉沦的小猫，捞了出来，放到了阳光底下。
让她能这样没心没肺地打着小呼噜，蹭着他的手。
不过，这感觉还挺不错。
接下来的讨论，基本没啥结果。
林仙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修仙的利弊，陈白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那点成就感，没怎么搭理林仙。
赛飞儿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已经开始研究起陈白袖口上的线头了。
“唉，跟你们说也是白说。”
林仙有点泄气，靠在椅背上。
不过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又慢慢亮了起来。
“对了！延寿丹！”
他猛地坐直身体，把旁边正在玩着线头线头的赛飞儿吓了一跳。
“修仙界有种丹药，叫延寿丹！听说一颗就能让凡人延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但随即他刚燃起的希望又萎了下去。
“可是这东西，基本都是那些宗门、圣地严格控制的资源，有价无市，像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凡人，想都别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难道真要去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
林仙的眼神，慢慢飘向了柜台后面，某个上了锁的小抽屉。
那里面正躺着一枚令牌，是天羽圣地的长老令牌，流源道人当初硬塞给他的。
林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
“有了！”
陈白和赛飞儿同时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林仙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兴奋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
“我们可以去天羽圣地啊！”
他指了指那个抽屉，而后打开锁拿出了那枚天羽圣地的令牌。
“有这枚长老令牌在，咱们也算半个‘自己人’了吧？去‘自家’圣地，‘拿’点……呃，不对，‘申请’点延寿丹，不过分吧？”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
“对！就这么干！”
林仙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摩拳擦掌，在书桌前来回踱步。
“得准备准备路上用的交通工具，食物……还有，咱得找张地图，天羽圣地在哪来着？”
他自顾自地念叨着，完全沉浸在了“薅圣地羊毛”的伟大计划里。
陈白看着瞬间打了鸡血的林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他低头，对了上赛飞儿同样茫然又带着点好奇的蓝眼睛。
得了。
看来咱俩这咸鱼般的图书馆日子，是到头了。
旅途什么的……
他rua了一把小猫娘柔软的银发。
希望别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