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血色婚礼
第五章：礼物的含义
木门滑开的缝隙后，是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唯有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颜料的刺鼻、松节油的挥发，以及那底层萦绕不散、仿佛已经浸透砖石的淡淡血腥气——如同实质般涌出，冲击着三人的感官。
王哲如同魔怔，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那黑暗里冲，被陆承一把死死按住。
“冷静！你想死吗？”陆承低吼，手臂如同铁钳。在未知的黑暗里贸然闯入，与自杀无异。
沈清辞上前一步，挡在门前，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努力适应着门内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移动的物体，只有死寂和那令人不安的气味。她从裙摆内侧撕下一条布，又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囊里（这是她在休息区用少量积分兑换的基础物资，包括火绒和燧石）取出火绒，迅速点燃。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门前一小片区域。
门后是一个狭窄的螺旋石阶，向上延伸，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火光摇曳，映出石壁上一些模糊的、似乎是随手涂抹的炭笔线条。
“跟紧我，保持绝对安静。”沈清辞压低声音，率先踏入了塔楼。陆承紧紧抓着挣扎的王哲，紧随其后。
石阶陡峭而湿滑，空气中弥漫的寒意比楼下更甚。每走一步，回声都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螺旋石阶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囚牢或刑房，而是一个……画室。
一个极其宽敞，却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圆形画室。
高大的穹顶投下微弱的天光（这塔楼似乎有窗，但被厚重的灰尘和蛛网遮蔽），照亮了这片狼藉。画布、画架东倒西歪，有些被撕扯成碎片，上面覆盖着已经发黑干涸的、疑似颜料的泼溅痕迹。调色板扔在地上，颜料干涸板结，如同凝固的血块。地上散落着无数揉成一团的废稿，空气中弥漫的松节油和血腥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而在画室中央，一个巨大的画架被一块厚重的、沾满污渍的黑布覆盖着。
王哲挣脱陆承，发疯似的在画室里翻找，呼喊着李莉的名字，但除了满地的画具和废稿，空无一人。
沈清辞的注意力却被那些散落的画稿吸引了。她捡起几张稍微完整的，展开。
炭笔勾勒的，全都是同一个女子的面容和身影——正是新娘伊莉莎。有些画中的她巧笑嫣然，眼神灵动充满爱意；有些则显得忧郁哀伤；而越靠近画室中央，画稿上的笔触就越发狂乱，甚至出现了她被荆棘缠绕、流泪、乃至面容扭曲的意象。
这些画作，充满了强烈而矛盾的情感。
沈清辞走到中央那个被覆盖的画架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黑布！
画布上，是一幅几乎已经完成的油画。
背景是阴郁的古堡和纠缠的玫瑰丛。画中，穿着华丽婚纱的伊莉莎站在中央，但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同楼下那些Npc宾客。而她的身边，站着的并非年迈的公爵，而是一个穿着朴素、手持调色盘和画笔的年轻男子！男子面容俊朗，眼神却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他的一只手似乎想伸向伊莉莎，却被无数从地面生长出来的、带着尖刺的玫瑰藤蔓紧紧缠绕、刺穿，鲜血淋漓！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狂草的签名，以及一行小字：「吾爱伊莉莎……永恒之囚……」
就在三人被这幅充满绝望与禁锢意味的画作所震撼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强制任务触发：赠送礼物。】
【请各位宾客于一小时内，前往宴会厅，向新人献上您最珍贵的礼物。】
【礼物形式：献祭一段您内心最“喜悦”的记忆。】
【拒绝或无法献祭者，将视为对婚礼的亵渎。】
来了！
几乎是同时，塔楼下方传来了林蔓通过队伍频道（在休息区组建队伍后获得的基础功能，在一定距离内可进行意念通讯）传来的、急促而惊恐的意念信息：
「清辞！下面……下面出事了！所有玩家都被强制传送到宴会厅了！那个……那个献祭记忆的仪式……开始了！苏芮姐她……她的记忆被抽走了一大半，整个人都快不行了！你们快回来！」
“走！”沈清辞当机立断，深深看了一眼那幅画，将其细节牢牢刻印在脑中，转身就向楼下冲去。陆承也立刻拉起还在茫然四顾寻找李莉的王哲，紧跟其后。
当他们冲回宴会厅时，里面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所有玩家，包括赵菁的队伍和沈清辞团队的林蔓、苏芮，都站在长桌前。新娘伊莉莎端坐在主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管家谢寻静立一旁，手中托着一个散发着幽幽白光的水晶球。
一名赵菁队伍的男玩家，正将手放在水晶球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上扭曲，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一段模糊的、闪烁着欢快画面的光晕正从他额头被强行抽出，注入水晶球。随着光晕的离体，他的眼神迅速变得空洞、呆滞，最终软倒在地，被两名男仆面无表情地拖走。
而苏芮，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林蔓搀扶着。她显然已经完成了“献祭”，代价惨重。
“下一个。”新娘伊莉莎甜美而冰冷的声音响起，目光落在了刚刚冲进宴会厅的沈清辞三人身上。
王哲看着眼前这如同榨取灵魂般的恐怖仪式，又看到林蔓怀中几乎失去意识的苏芮，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不！我不要！把我的记忆还给我！把莉莉还给我！”他状若疯癫，朝着新娘伊莉莎和那水晶球冲了过去！
“质疑新娘的决定！”管家谢寻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判。
两名男仆瞬间出现，拦住了王哲。
“不！你们这些怪物！”王哲拼命挣扎，怒吼着，“什么狗屁真爱！什么永恒！都是骗局！骗局！”
伊莉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极致的冰冷。“亵渎……真爱……”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王哲。
管家谢寻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微微抬手，示意男仆。
“处理掉。”
王哲的哭嚎和咒骂声，在男仆毫不留情的拖拽中，迅速远离了宴会厅，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与之前的李莉一样。
宴会厅内，死寂再次降临。
幸存的玩家们，脸上早已没了丝毫“喜悦”，只剩下麻木与绝望。
伊莉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移到了尚未“赠送礼物”的沈清辞和陆承身上。
“那么，剩下的两位客人，”她鲜红的嘴唇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们最‘喜悦’的记忆，是什么呢？”
沈清辞能感觉到，陆承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但她更快地，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上前一步，迎向新娘那审视而恶意的目光，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记忆抽离，形同死亡。她绝不能走上苏芮和王哲的老路。
那幅塔楼画作中，画家被玫瑰刺穿的、鲜血淋漓的手，以及那句「吾爱伊莉莎……永恒之囚……」……在她脑中疯狂闪烁。
真爱……永恒……囚禁……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