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温泉旅馆怪谈
第七章:往事的碎片
谢寻的出现,如同在幽暗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房间内原本的恐惧节奏。
林蔓和苏芮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非凡的男人,她们能感觉到此人绝非普通玩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甚至比镜中鬼更令人心悸。
沈清辞没有去握他伸出的手,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略显踉跄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直视着谢寻那双深邃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他真实的意图。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因之前的窒息而有些沙哑,但语气依旧冷静。
谢寻缓缓收回手,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意外,唇角那抹浅笑反而加深了些许。“路过。”他给出的答案轻描淡写,如同在谈论天气,“恰好感知到熟悉的‘变量’遇到了麻烦。看来,你总能给我带来一些……意外。”
他的目光扫过那面此刻已恢复平静的古董镜,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待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变量?”沈清辞捕捉到这个词。
“区别于既定程式的存在。”谢寻并未深入解释,而是将话题引回当前,“这面镜子,是‘她’怨恨的锚点之一。触碰锚点,自然会被其上的执念反噬。”
“她?是谁?”苏芮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抓住关键问道。
谢寻终于将视线从沈清辞身上移开,淡淡地瞥了苏芮一眼,那眼神让苏芮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都被冻结了一瞬。
“一个被背叛、被遗忘的故事主角。”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这座旅馆,便是她的棺椁与舞台。”
他不再多言,转身似乎就要离开。
“等等!”沈清辞叫住他,“‘执念所在,即是根源’。根源在哪里?”
谢寻脚步微顿,侧过头,光影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暧昧的轮廓。“破碎的片段,散落在被遗忘的角落。拼凑它们,是破局者的工作,而非我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我只是一个……观察者。”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在三人眼前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三人,以及那面沉默的、蕴藏着恐怖的古董镜。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林蔓声音发颤地问,谢寻带来的压迫感甚至短暂覆盖了对镜中鬼的恐惧。
“不知道。”沈清辞摇头,眼神凝重,“但他似乎受限于某种规则,不能直接干涉,只能给予模糊的提示。”‘观察者’,这个身份很微妙。
苏芮揉着依旧刺痛的太阳穴:“至少他确认了我们的方向没错。镜子是‘锚点’,而我们需要找到‘她’的故事。‘破碎的片段,散落在被遗忘的角落’……”
“仓库。”沈清辞立刻得出结论。无论是日式旅馆的常规布局,还是“被遗忘的角落”这个描述,存放杂物的仓库都是最可能的地方。
她们迅速离开了这个令人不适的房间,小心地关上了那扇深色的障子门。与陆承等人汇合后,沈清辞简略说明了情况(隐去了谢寻提及“变量”等敏感信息,只说是遭遇镜中灵体并获得提示)。
陆承听到她们遭遇袭击,眉头紧锁,但并未多问,只是沉声道:“我们这边没有发现特殊的镜子,但找到了通往仓库的路。”
事不宜迟,六人立刻前往仓库。
仓库位于旅馆后院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入口是一扇沉重的、需要向上抬起的木板门,上面挂着一把早已锈迹斑斑的旧锁。
陆承上前,没有借助工具,只是双手抓住锁头,肌肉贲张,猛地一发力!“咔嚓”一声,锈蚀的锁芯竟被他硬生生拽断。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仓库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废弃的家具、旧物,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空气凝滞,带着岁月腐朽的味道。
“分头找,任何带有文字或图像的东西,日记、信件、旧报纸、照片,都不要放过。”沈清辞下令。
众人立刻散开,在杂物堆中小心地翻找起来。灰尘飞扬,不时有受惊的小虫快速爬过。
“我找到了一些旧账本!”王哲喊道,但翻看之后发现只是普通的经营记录,并无特殊。
李莉在一个破旧的梳妆台抽屉里,发现了几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华丽和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枫树下,巧笑嫣然。她的头发乌黑亮丽,如同上好的绸缎。
“是她吗?”李莉将照片递给沈清辞。
沈清辞看着照片上明媚的女子,很难将她与镜中那扭曲的恶灵联系起来。但那双眼睛的轮廓,依稀相似。
“看这里!”苏芮在一个堆满破旧布料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巧的、锁着的檀木盒子。盒子本身很精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陆承接过盒子,再次用蛮力破坏了那把脆弱的小锁。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几样东西:一束用丝带系着的、已经干枯褪色的红枫叶;一支断裂的、样式古朴的银质发簪;还有一本页面泛黄、字迹娟秀的日记本。
沈清辞拿起那本日记,小心翼翼地翻开。脆弱的纸页仿佛一碰即碎。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书写的,夹杂着一些古典的文法,但大致意思可以读懂。
日记的主人,名叫“绫”。她曾是这间「枫の汤」旅馆的招牌艺伎,色艺双绝,尤其一头青丝,备受赞誉。她与一位来自京都的年轻画家相爱了。画家为她作画,许诺带她离开深山,去看外面的世界。日记的前半部分,充满了少女恋爱的甜蜜与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好景不长。画家的家人发现了这段恋情,极力反对。同时,当地一位有权势的乡绅也看中了绫,欲强纳为妾。旅馆的主人,也就是绫的养母,迫于压力,答应了乡绅,并强行拆散了绫和画家。
日记的后半部分,字迹开始变得凌乱、绝望。
【……他说会回来带我走,我相信他……】
【……妈妈收下了那个人的聘礼,我该怎么办……】
【……他们说,他拿了家里的钱,已经回京都去了,不会再来了……我不信!】
【……镜子里的我,好丑陋……他说过,我的头发是最美的……】
日记戛然而止。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小块残缺的、边缘焦黑的旧报纸碎片。上面的报道模糊不清,但几个关键词触目惊心:「枫の汤」、「火灾」、「艺伎绫」、「疑遭毁容」、「投温泉水自尽」、「仅寻获部分遗物,尸骨无存」。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艺伎绫,与画家相爱,遭逢背叛与强迫,最终在绝望中毁容并投温泉水自尽。她的怨恨经年不散,污染了这片土地,将旅馆化作了她的诅咒之地。
那头乌黑的长发,是她生前最引以为傲,也可能在死后成为她怨念载体的东西。
温泉,是她殒命之地,故能映照幻觉,传递低语。
镜子,是她生前审视容貌、死后见证毁容与怨恨的“锚点”。
而规则中的“客人”,指的就是她扭曲的怨灵!所谓的“满足需求”,很可能与她的执念——那份被背叛的爱情、对自身美丽的眷恋、以及无尽的怨恨——直接相关!
“所以……我们要满足一个怨灵的需求?”林蔓声音发颤,“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是满足她所有的怨念,”沈清辞合上日记,眼神锐利如刀,“而是找到她最核心的执念,并予以‘回应’。谢寻说过,‘执念所在,即是根源’。她的根源,或许并非纯粹的杀戮欲望。”
她拿起那束干枯的枫叶和断裂的发簪。
“这些遗物,以及那面镜子,可能就是关键。”
“我们需要再去一次温泉,但这次,我们要带着‘答案’去。”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