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公园仓皇逃离后,秀弥一路心慌意乱地跑回了家。幸运的是,家里空无一人,丈太郎带着阵平去进行周末的户外活动了。这给了他喘息和整理思绪的空间。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物部氏秉文那双暗红色、充满痴迷与占有欲的眼睛,那强行落下的吻,以及自己咬下去时口中弥漫开的铁锈味和那记响亮的耳光……所有画面如同梦魇般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洗脸颊,尤其是被触碰过的耳廓和手背,直到皮肤泛红,仿佛这样才能洗去那份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标记。
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失措的脸,黑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颊边,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必须切断联系。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他立刻拿出私人通讯器,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将物部氏秉文的所有联系方式——那个号码,那些短暂的交流记录——彻底删除、拉黑。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脱力般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秀弥都有些提心吊胆。他减少了不必要的出门,即使外出也尽量选择人多的大路,并且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害怕那个看似阳光实则疯狂的年轻人会再次出现,会用更极端的方式纠缠。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风平浪静。
没有突如其来的“偶遇”,没有匿名的骚扰信息,物部氏秉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秀弥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想,或许那一巴掌和明确的拒绝,终于让那个背景不凡的年轻人意识到了界限,选择了放弃。
毕竟,像那样出身的人,自尊心应该极强,被如此直接地反抗和打脸,大概也觉得无趣了吧?
想到这里,秀弥心底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缓缓落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试图将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彻底抛诸脑后。
为了转换心情,也为了让生活回到正轨,这个周末,秀弥决定带着阵平去丈太郎的拳击馆看看。
拳击馆位于米花町一个相对热闹的街区,门面宽敞,内部设施专业,是丈太郎心血所在,也是秀弥默默支持的成果。
牵着阵平的小手走进拳击馆,熟悉的汗水与皮革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馆内气氛热烈,学员们或在教练指导下进行基础训练,或在擂台上进行实战对练,挥洒着青春的汗水。看到秀弥和阵平,相熟的教练和学员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秀弥先生来啦!”
“小阵平,今天要看爸爸训练吗?”
秀弥微笑着——回应,温润的气质与这充满阳刚之气的环境形成奇妙的和谐。小阵平一进来,那双酷似秀弥的黑色眼睛就亮了起来,紧紧盯着擂台上两个正在激烈对打的学员,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向往。
这时,刚指导完一组学员的丈太郎看到了他们,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大步走了过来。
他穿着简单的运动背心和长裤,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和胸膛,汗水浸湿了他的黑发,却更添几分男性的荷尔蒙魅力。
他一把将看得入迷的小阵平高高举起,然后让他骑坐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怎么样,小子,看得清楚吗?”丈太郎的声音洪亮,带着自豪。
“嗯!爸爸好厉害!他们打得好快!”阵平坐在高处,视野开阔,兴奋地挥着小手。
看着丈夫和儿子开心的样子,秀弥脸上也露出了真切而温暖的笑容,之前因物部氏而产生的阴霾似乎被这温馨的场景驱散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拳击馆门外传来了一阵不小的争吵声,打破了馆内和谐的氛围。
“让我进去!我要见松田教练!我有急事找他!”一个带着哭腔和急切的男声嚷嚷着。
“对不起,先生,松田教练正在授课,不方便见客。而且您没有预约……”这是前台店员试图阻拦的声音。
丈太郎皱了皱眉,将肩膀上的阵平小心地抱下来,交给秀弥。“我去看看。”他拍了拍秀弥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然后便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秀弥抱着阵平,目光追随着丈太郎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丈太郎走到门口,看到了那个正在与店员拉扯的男人。他认出了对方——前田弘树,曾经是他颇为看好的一名学员,天赋不错,训练也刻苦。可惜后来……
“前田,什么事?”丈太郎的声音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前田看到丈太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扑了过来,却被丈太郎一个眼神制止在安全距离外。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衣服也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和颓废感。
“松田教练!松田教练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前田弘树几乎是哭喊着,“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错了!但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
丈太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给过前田机会,不止一次。
在这个年轻人最初流露出对赌博的兴趣时,他就严厉警告过。后来前田的妻子因为他沉迷赌博、不顾家庭而带着孩子离开,丈太郎也曾劝他振作,把心思放回正途。
但前田非但没有醒悟,反而变本加厉,不仅啃老,继续赌博,最后还因为聚众斗殴进了警察局。丈太郎最终彻底失望,将他从学员名单中除名。
“我给过你机会,前田。”丈太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是你自己放弃了。”
“不!不是的!”前田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是那些高利贷!他们逼得太紧了!如果我再凑不出钱,他们会杀了我的!
我爸妈也跟我断绝关系了……松田教练,求您让我参加下周的商业表演赛吧!只要能参赛,就有出场费,我就能……”
“不可能。”丈太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且不说你的状态早已不适合参赛,就算我让你上,以你荒废了这么久的水平,也不可能赢。那点出场费,根本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前田弘树脸上的乞求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绝望和一丝扭曲的怨恨。
他的目光越过丈太郎,落在了馆内正温柔牵着孩子、担忧地望着这边的秀弥身上。
那个美丽的黑发omega,穿着得体,气质干净,与这个充满汗水和力量的地方格格不入,却又被松田丈太郎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还有那个可爱的孩子……凭什么?凭什么松田丈太郎就能家庭美满,事业顺利,而他却要沦落到这步田地?!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阴暗的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死死地瞪了秀弥和阵平一眼,那眼神中的恶意让秀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好……好!松田丈太郎,你见死不救!你给我等着!”前田弘树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冲进了街角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丈太郎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这种走投无路之人的狠话,他听得多了。
他转身回到馆内,看到秀弥脸色有些苍白,便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问:“怎么了?吓到了?”
秀弥靠在丈夫坚实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轻轻摇了摇头,将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压了下去。
他抬头对丈太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略显勉强: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他抱着阵平,依偎在丈太郎身边,看着馆内重新恢复活力的训练场景,试图驱散心头那缕因前田弘树最后那个眼神而升起的、挥之不去的阴霾。
但愿,真的只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