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粘稠的黑暗中,挣扎着,一点点上浮。
秀弥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闷哼一声,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如同碎裂的冰锥,狠狠刺入脑海——盘山公路、疯狂的撞击、翻滚的车身、温热的血液、还有……阵平小小的脸……
丈太郎!
他心脏骤然紧缩,不顾一切地想要坐起身,却因动作过猛而一阵眩晕。他扶住额头,随即惊愕地发现,预想中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并未出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连一丝痛感都没有。还有身上其他在车祸中应有的撞击伤、玻璃划伤,全都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那么严重的车祸……难道是梦?
他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这是一间极其奢华的卧室,但风格却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压抑。主色调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与暗红色。
黑色的丝绒窗帘沉重地垂落,遮住了所有可能透光的缝隙;墙壁是暗红色的繁复浮雕壁纸,在昏暗的壁灯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巨大的床铺着黑色的床单,而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柔软的黑色丝质浴袍,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不是梦。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快步走向那厚重的窗帘。
他用力拉扯,却发现窗户并非被窗帘遮挡那么简单——整扇窗户都被厚重的金属板从外部封死了,严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光线,也撼动不了分毫。
心沉了下去。他转身冲向唯一的出口——那扇厚重的、雕着诡异花纹的黑色木门。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用力拧动,纹丝不动。从外面被锁死了。
这是哪里?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他背靠着冰冷的大门,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无助地抱住膝盖。丈太郎怎么样了?他们知不知道他在这里?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从外面打开了。
秀弥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起身,后退几步,戒备地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物部氏秉文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阳光爽朗的、极具欺骗性的笑容。他反手关上门,甚至细心地将门重新锁好,仿佛这里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乐园。
“亲爱的,你醒了啊。”他的声音带着愉悦,暗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簇跳动的鬼火,牢牢锁定在秀弥身上,“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秀弥看着他,浑身发冷,如同坠入冰窖。他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恐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是你救了我?我的丈夫……松田丈太郎,他怎么样了?”
物部氏秉文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报纸,递到秀弥面前。
“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秀弥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张轻飘飘的报纸。他展开,目光急切地扫过版面,最终定格在社会新闻版块的一个醒目标题上——
【环山公路发生严重车祸,三人死亡,最终引发爆炸。】
报道详细描述了事故:一辆破旧轿车失控撞击前方车辆,导致前车失控翻滚,破旧轿车随后坠崖,司机(前田)当场死亡。
而被撞击的车辆因油箱泄漏,在救援到达前发生猛烈爆炸,车内发现两具严重烧毁、无法辨认的尸体,初步判断为车主松田丈太郎及其配偶泉秀弥……
“不……不可能……”秀弥手中的报纸飘然落地,他踉跄着后退,黑色的眼眸瞬间被泪水模糊,“丈太郎……他……”
死了?和他在同一辆车里,被烧成了焦尸?
不对!报道说发现两具尸体!可他明明在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大脑,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地看向依旧微笑着的物部氏秉文,声音破碎不堪:“是……是你……那具尸体……”
物部氏秉文看着他崩溃流泪的样子,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涌现出更加浓烈的痴迷与兴奋。他走上前,伸出手指,极其温柔地、如同擦拭艺术品般,为秀弥拭去脸上的泪水。
“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亲爱的。”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愉悦,“我确实……默认了那场车祸的发生,甚至乐见其成。但我可没亲手去动你那个没用的丈夫。”
他顿了顿,暗红色的瞳孔缩紧,带着一种扭曲的“坦诚”,“我只是……在爆炸发生前,用一具早就准备好的无名尸体,把你换了出来。”
他凑近秀弥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语气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得意:“是我救了你啊,亲爱的秀弥。不然,你现在已经和那个没用的武夫一起,化成灰了。”
秀弥被他话语中透露出的冷酷和算计震得浑身发麻。
他猛地抓住物部氏秉文为他擦泪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皮肉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尖利:“那你为什么要用尸体换我?!当时……当时丈太郎他还活着对不对?!你明明可以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
如果当时他还活着,如果当时一起救出来……
物部氏秉文任由他抓着,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因为秀弥的激动而更加兴奋。
他反手扣住秀弥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强势地捧起秀弥泪湿的脸颊,迫使他对上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猩红眼眸。
“我为什么要救他?”物部氏秉文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嘲弄,“救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让他继续碍眼地待在你身边?让他分享你的注意力?”他的指尖滑过秀弥的后颈,那里原本应该存在着另一个Alpha的标记。
“我本来打算用更温和、更浪漫的方式得到你的,秀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委屈,却又混合着病态的兴奋。
“是他自己没用,招惹了那种垃圾,还引来了这场车祸,甚至差点连累你一起死。我这么做,清除障碍,保护我心爱的珍宝,有错吗?”
他的逻辑扭曲而偏执,将一场冷血的算计和掠夺,美化成了理所当然的“拯救”与“占有”。
忽然,物部氏秉文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绽放出一个更加灿烂、却也更加病态的笑容,暗红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对了,亲爱的,”他歪着头,像个分享秘密的大男孩,语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你难道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秀弥一愣,下意识地感受自己的身体。伤口的莫名痊愈……不对!不仅仅是伤口!
他猛地抬手,摸向自己后颈的腺体位置——那里是omega最敏感、也最私密的部位,承载着伴侣标记的地方。
空的。
原本应该清晰感知到的、属于松田丈太郎的,充满力量与守护意味的Alpha标记气息……消失不见了。
那里光滑一片,没有任何被标记过的痕迹,仿佛他从未属于过任何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秀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调,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你给我做了标记清除手术?!”
现在的腺体标记清除手术确实很成熟,几乎不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损伤,但这通常是在伴侣死亡或感情破裂、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的手术。
物部氏秉文眼神晦暗地看着秀弥光洁的后颈,那里如今干干净净,再也没有其他不知死活的Alpha留下的、令他无比憎恶的气息。
他满意地舔了舔嘴角,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满足:“现在,干净了。”
秀弥看着他那痴迷而疯狂的样子,瞬间明白了所有。
注销了他的身份,让他“社会性死亡”。
清除了丈太郎的标记,切断了他与过去的生理联系。
将他囚禁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奢华牢笼里。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泉秀弥”,没有松田丈太郎的配偶。他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只能依附于物部氏秉文、被他彻底掌控、独占的……囚徒。
巨大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崩溃地痛哭失声。他抓住物部氏秉文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语无伦次地哀求:
“求求你……物部氏君……放我走吧……我不能在这里……阵平还需要我……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然而,物部氏秉文看着他崩溃哭泣、哀求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动容,眼中的兴奋和占有欲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秀弥,如同欣赏一件终于彻底属于他的、正在展现最后挣扎美感的艺术品。
“真美啊……”他喃喃自语,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未能送出的、镶嵌着红宝石的乌鸦饰品。
他蹲下身,不顾秀弥的挣扎,动作强硬却又不失温柔地,将那条冰冷的项链,戴在了秀弥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暗沉的乌鸦贴着苍白的肌肤,血红的宝石正好坠在锁骨之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残酷的美感。
“真漂亮。”物部氏秉文满意地端详着,暗红色的眼眸中满是痴迷。
然后,他猛地伸出手,将地上哭泣颤抖的秀弥用力地、紧紧地抱进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秀弥的肋骨。
他把脸埋在秀弥颈间,深深吸了一口那如今只剩下纯净omega气息、再无他人标记的味道,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在秀弥耳边,用带着笑意、却不容置疑的冰冷声音,轻声说道:
“乖乖的,可以少吃点苦头哦,我亲爱的小玉。”
这声“亲爱的”,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伪装性质的称呼,而是充满了赤裸裸的、宣告所有权的、令人绝望的占有欲。
黑色的乌鸦饰品贴着秀弥的皮肤,仿佛烙印,宣告着他黑暗未来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