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交,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林宇跟在赵达功身后,走出会议室,就差没跪下来抱着赵达功的大腿了。
但当他的视线瞥过陆为民时,那股哀求就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他妈当个敌人,就不能专业一点吗!
动手之前,你好歹调查一下对手啊!
赵达功这老登是什么人?是那种会被你这点阳谋算计到的角色吗!
他看不出你的想法?看不出你的算计?
他不仅看出来了,他还在顺水推舟,顺势而为,把你当枪使啊!
林宇全明白了。
什么厂长冲进会场哭天抢地,什么秘书慌慌张张宣布消息。
全他妈是剧本!
王建国和秦富贵儿那两个老戏骨,百分之百是赵达功安排的!
至于林宇为什么会这么想,又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妈的,这种领导在上面开会,下面的人哭着喊着冲进来抱大腿的戏码,在江城、汉江、西岗这几个地方,哪个没发生过?
这都快成南江省的特色保留节目了!还是准备申遗的那种!
他能不清楚吗?!
林宇心底愤愤不平,默默掏出小黑本,又给梁文源那个老家伙记上了一笔重重的账。
你等着,这笔账早晚跟你算!
…
只是。
当他独自一人,回到办公室。
一屁股陷进真皮沙发里。
看着面前桌上,那份刚刚被省委常委集体“通过”的《“未来科技”产业园构想》,和那份关于“对北战略贸易”的会议纪要。
林宇瘫坐在那,后背发凉,脑子一片空白。
这件事儿,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是天衣无缝的作死计划,怎么就……就他妈成功了呢?
虽说上辈子,在他的记忆里,确实发生过“罐头换飞机”这种事。
那是九十年代初最富传奇色彩的商业案例,甚至被写进了无数商学院的教科书里。
可谁他妈能想到,李大头这个浓眉大眼的狗贼,居然真的能把这事儿给复刻出来!
最关键的是!
林宇清清楚楚地记得!
那个创造了商业神话的男人,那个用几百车皮积压的罐头、被褥,从即将分崩离析的“老大哥”手里换回四架图-154客机的商业鬼才……
他不姓李啊!
他姓牟!叫牟其中!
李大头!你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林宇重生以来,头一次心里没了底。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脑子里领先这个时代三十年的记忆和见识。
可现在,记忆出现了偏差。
一个本该由商界传奇完成的壮举,被一个狗贼阴差阳错地搞成了。
他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事情却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熟悉的轨迹,朝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发展。
他的人生,正在滑向他无法控制的境地。
不。
不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必须想办法,必须在事情彻底失控之前,把自己摘出去!
…
省长赵达功的办公室里。
李达康、李向前,还有梁文源,几个老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李达康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团。
“老梁,这下子,我总算是体会到你当初的快乐了!”
梁文源端着茶杯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个小王八羔子,你们是没看到,刚才在会议室里,听到罗秘书说‘不过’之前,他那副准备慷慨就义,英勇赴死的表情……啧啧,影帝级别的。”
“还有后来,陆为民提议上报中央的时候,他那张脸,一下就白了,跟死了爹一样!”李向前也忍不住补充,满是幸灾乐祸。
“李大头这小子,也是个福将!”赵达功靠在椅子上,虽然没像他们笑得那么夸张,但上扬的嘴角比AK难压,“明明是一件不靠谱到极点的事情,硬生生让他给办成了,还给了咱们这么大一个惊喜。人才,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是得好好提拔一下。”几人纷纷点头。
笑了一阵,还是赵达功最先冷静了下来。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房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赵达功的表情严肃起来。
“高兴归高兴,但陆为民提的事,不能不做。”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在座的,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他们当然清楚,省府会议上,赵达功看似赢了,但陆为民那记“捧杀”的阳谋,却也让他们没了退路。
出了这么大的事,换回来这种级别的战略物资,你敢不上报?
不上报,就是欺上瞒下,想在南江搞独立王国,这是天大的政治罪名。
可一旦上报……
那就等于把林宇,把整个南江省,都放到全国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我们那是爱才心切,但上面的态度……可就不好说了。”李达康皱起了眉头。
“没错,”梁文源也收起了笑容,“林宇这小子,一个月不到,从小科员窜到副厅级的总指挥。这种升迁速度,放在全国都是骇人听闻。上面一旦要查,经得起推敲吗?”
“推敲?怎么推敲?”赵达功冷哼一声,“他的每一个任命,都是走了正规程序的。每一次提拔,都是因为立下了实打实的功劳。从国企改革,到二十亿美金的投资,再到这次的对北贸易……哪一件不是泼天的大功?”
“话是这么说,”李向前很担心,“但功劳太大,本身就是一种问题。尤其,这功劳还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太妖了,妖得让人不放心。”
整个办公室没人说话了。
他们都明白,事情已经超出了“困住一个天才”的范畴。
这一步,是拿整个南江省的前途在赌。
赌赢了,南江省乘风而起,成为全国瞩目的改革先锋。
赌输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林宇,都可能万劫不复。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最终,还是赵达功打破了安静。
“报告,必须写,而且要立刻写,加急上报。”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既然陆为民想把事情捅到天上去,那我们就帮他捅得再大一点!我们不仅要报功,还要把林宇塑造成一个改革开放浪潮中,我们南江省自己发掘、自己培养的青年俊杰典范!”
“我们要让上面看到,我们南江省不但敢想敢干,还有识人之明,有容人之量!”
“我们要把被动,变成主动!”
一番话,让在场几人精神一振。
“可是……这份报告,怎么写?由谁来写?分寸很难把握啊。”李达康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写得太夸张,像是在吹牛。
写得太保守,又体现不出功劳和魄力。
最重要的是,如何巧妙地解释林宇这坐火箭般的升迁。
赵达功笑了笑。
“报告,当然要写得天花乱坠,怎么惊人怎么写。”
他顿了顿。
“不过,一份报告,还不够。”
众人一愣。
“我们还需要一个人,带着这份报告,亲自去一趟北京,当面向各位领导,把我们南江省的故事,讲清楚,讲明白。”
去北京?
当面汇报?
李达康、梁文源几人呼吸一滞。
谁去?
谁能担此重任?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赵达功。
然而,赵达功却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去北京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