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你们真的是演都不带演了。
林宇烦躁地扯了一把头发。
赵达功！又是赵达功！
这老家伙是阴魂不散了是吧！
他感觉自己的名字，估计已经被赵达功写在小本本上了，每天起床念三遍，睡觉前再念三遍。
不是为了提防，是为了算计！
踏马的，他真的，真的只是想辞职下海啊！
一心追求改开的春风，做大做强，赚他娘个小目标！
然后，在南国的温暖海岸边，搞一栋大别野，配一个大奔。
车库里，还要有辆虎头奔。
公司里，左手一个风情万种的御姐，右手一个清纯干练的oL小秘书，中间，还能再坐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萝莉！
这日子，光是想想，都带劲！
当然，要是还能早上西装革履谈几十亿的生意，下午换上迷彩服，挎着AK47，在中东的沙漠里当个逍遥军阀，晚上围着篝火，吃着烤全羊，看着骆驼和能歌善舞的小黑妹儿……
也不是不行！
可你们呢！
怎么，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老子呢！
林宇胸口堵得发慌，那股子气，不上不下。
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小林主任？”
苏青青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他格外烦躁。
林宇缓缓抬起头，扫了她一眼，又瞥向旁边那两个憋着笑看好戏的老登。
他扯了扯嘴角。
“说。”
一个字，干巴巴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苏青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就知道，只要搬出赵省长，这小子再野也得乖乖听着。
她轻轻咳嗽一声，表情变得严肃。
“赵省长的意思是，我们驻京办的困难，不是个例，是普遍现象。全国那么多省市的驻京办，都面临着定位不清、经营困难、效率低下的问题。”
她顿了顿，直直地看着林宇。
“所以，赵省长希望……您能亲自操刀，为我们南江驻京办，量身打造一个改革方案。”
“这个方案，不仅要解决我们自身的生存问题，还要能形成一套可复制、可推广的‘南江模式’！将来，是要拿到全国去，给所有兄弟省市打个样儿的！”
“……”
林宇没说话。
李达康和梁文源也没说话，但他们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
高！
实在是高！
赵老板这一手，简直是杀人诛心！
给一个驻京办想点子，那叫解决问题。
为全国的驻京办打造一个“模式”，那叫什么？那叫树立典型！那叫制定标准！
这要是真让林宇这小子搞成了，他以后就不是南江的林宇了。
他是全国的林宇！
到时候，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头衔就不是什么“报告团团长”了，而是“驻外机构改革总设计师”！
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辞职了，他就是想死，都得先问问组织同不同意！
苏青青看着林宇呆滞的表情，以为他被这宏大的任务给镇住了，赶紧又加了一把火。
“赵省长还说了，他相信你的能力。他说，能写出《城市可持续性发展构想》，又能搞出‘罐头换飞机’的人，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哦，对了。”
她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
“省长说，时间紧，任务重。希望明天上午，就能看到您的方案初稿。”
“噗——”
林宇这次是真的没绷住，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明天上午？！
我可去你妈的明天上午吧！
你当老子是打印机啊！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脑子里装了个搜索引擎，输入“驻京办改革”，就能直接吐出一篇万字论文？
神经病！
林宇霍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李达康和梁文源身子一紧，以为这小子终于要掀桌子了。
苏青青也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然而，林宇只是面无表情地绕过桌子，一言不发地朝包厢外走去。
“小林，你去哪？”李达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林宇头也没回。
“上厕所！”
“顺便，考察一下你们这个马上要倒闭的驻京办，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
林宇确实没去厕所。
他背着手，在驻京办这栋小楼里逛了起来。
一楼是大厅和餐厅。
大厅里冷冷清清。
前台坐着个打瞌睡的小姑娘，看到他，也只是抬了下眼皮。
墙上挂着南江省的地图，还是十几年前的版本，有的县市名字都对不上。
空气里，有股子灰尘和旧家具混合的味道。
二楼三楼是办公室和宿舍。
走廊里，偶尔走过一两个工作人员，一个个步履缓慢，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到他这个生面孔，也只是瞥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走自己的路。
整个办公楼，没有活力，没有激情，甚至没有一点人气儿。
要说突出，真没什么突出的。
要说特色，那更是没有。
难怪越做越难，难怪苏青青那个女人要想出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来逼他。
就这么个地方，别说拉项目了，能把自己养活都算是奇迹。
只是……
就这么把想法说出来，他又有些不太甘心。
李达康、梁文源、赵达功那几个狗贼做的事情，太他妈的扎心了！
现在自己要是乖乖交出一份完美的改革方案
岂不是说。
他林宇，已经被这帮老家伙给调教好了？被驯服了？
怎么可能！
老子是来辞职的，不是来扶贫的！
绝对不可能！
还是得想个办法。
……
林宇晃悠悠地回到了餐厅。
他没有进包厢，而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九十年代初的四九城。
马路上，自行车流涌过。
“冰棍儿——三分一根的冰棍儿——”
“磨剪子嘞——戗菜刀——”
远处传来的叫卖声，混杂着行人的交谈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汇成一股喧嚣。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满头大汗地蹬着三轮车，车上坐着他的媳妇和孩子，孩子手里拿着个风车，笑着。
一个推着车卖大碗茶的老太太，给客人倒上满满一大碗，才收人家两分钱。
路边的小饭馆，门口支着个煤球炉子，锅里炖着肉，香味飘出老远。
这一切，和身后那栋驻京办小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宇的视线，在喧闹的街景和安静的餐厅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他眼睛一亮。
对啊！
他妈的，对啊！
林宇一拍大腿，站起身，转身就往包厢走。
他甚至没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包厢里，李达康、梁文源和苏青青正小声聊着什么，被他吓了一跳。
“想出来了？”李达康心里一咯噔。
林宇走到桌边，没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三个。
他脸上，带着一种兴奋的笑容。
“想出来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把‘南江省驻京办事处’这个牌子，给我摘了！”
三人一愣。
“第二，”林宇伸出第二根手指，“所有地级市、县级市设在四九城的驻京办，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的给老子撤了！”
李达康和梁文源的脸色变了。
这小子，玩真的？撤销市县驻京办？这动静可就大了！
苏青青更是脸都白了，这……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林宇完全没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有人员，资产，全部合并到省驻京办这里来。然后，把这栋破楼，给我重新装修！”
“改成什么？”苏青青忍不住问。
林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南江省人民政府招待所！”
“招待所？”梁文源眉头紧锁，“这跟驻京办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林宇一挥手，“以前你们是衙门，是官老爷，等人上门求你们办事。以后，你们是服务行业！是店家！是伺候人的！”
他指着餐厅。
“这里，要改成我们南江最大的特色餐厅！菜单给我换掉，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要！就要我们南江老百姓平时吃的，什么瓦罐汤、拌粉、黎蒿炒腊肉！”
“价格不能太贵！一定要让那些来四九城打工的南江老乡，进得来，吃得起！”
“你们这帮人，也别整天想着跑关系了！都给我穿上围裙，去后厨帮忙！去前厅当服务员！谁要是敢给客人甩脸子，直接给我滚蛋！”
一席话，说得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李达康和梁文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这是改革方案？
这他妈简直是要把驻京办的根都给刨了啊！
苏青青的嘴巴张成了“o”型，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个干部汇报工作，而是在听一个土匪头子宣布山规。
林宇看着他们一个个僵住的表情，心里舒坦极了。
怕了吧？
傻眼了吧？
老子就是要搞个大的！就是要把天给你们捅个窟窿！
看你们谁敢接这个招！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三人猛地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还只是第一步？！
林宇靠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光靠卖饭、开招待所，能挣几个钱？那叫蝇头小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要卖的，不是饭，不是房间。”
“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