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珠笔断成两截，塑料碎片崩了一桌子。
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了。
周正华和吴进对视一眼，都有点发懵。这不对劲，不该是互相打太极，最后笑着把事办了吗？
这怎么上来就摔笔？
“小林市长，这......”周正华刚想打个圆场。
“这什么这！”
林宇猛地抬头，满眼血丝。
“加塞？你们还要加塞？”
林宇把断笔往桌上一拍，指着这两个大老远跑来的市长，嗓门直接拉满。
“你们当这是什么？菜市场买猪肉？还是供销社抢大米？”
“一个个都这把岁数了，能不能有点分辨能力！李达康那个老骗子的话你们也信？他那是为了发展吗？他那是为了把那堆烂账平了！”
林宇气得胸口疼。
真的。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死的。
老子搞收费站改革，是为了让财政破产，为了让省里看我不顺眼把我踢走！老子搞数据光缆，是为了烧钱，为了败家！
你们倒好。
一个个听见风声就来了，还要加塞？加你大爷！
“还战略思考？”
林宇指着桌上那张被戳烂的A4纸，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意带着一股疯劲。
“看见这上面的洞了吗？”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战略！”
“就是死路一条！就是粉身碎骨！就是把你们市财政那点棺材本全赔进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要想死，那是你们的事，别拉着老子！”
林宇一脚踹开椅子，指着门口。
“现在，立刻，马上！”
“给我滚蛋！”
“回你们的和平市，回你们的东山市，洗洗睡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周正华和吴进彻底懵了。
这也......太狂了。
哪怕是省长赵达功，批评下面人，也讲究个艺术，点到为止。
哪有直接指着鼻子让人滚蛋的？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林宇！你......”吴进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要向省里......”
“告状是吧？”
林宇眼睛一亮，脸上涌起一股潮红。
他几步冲到吴进面前，一把抓住吴进的手，用力晃了晃。
“去！必须去！”
“千万别客气！”
“就说我林宇目无尊长，破坏团结，搞山头主义，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谁不去谁是孙子！”
说完，他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往门口一推，还贴心地帮他们拉开了门。
“慢走！不送！告状路上注意安全！”
砰！
大门在两人鼻尖前重重关上。
门内传来反锁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圆珠笔疯狂戳纸的“笃笃”声。
走廊里。
周正华和吴进孤零零地站着。
过往的办事员抱着文件，低着头匆匆走过，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
“疯子......”
吴进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两个字。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正华脸色铁青，整理了一下被推搡皱了的西装领子。
“走！”
“去省里！”
“我就不信了，这南江省还没有王法了！他林宇一个代理市长，敢这么跟咱们说话？这事儿没完！”
两人憋着一肚子火，气冲冲地往楼梯口走。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羊毛没薅到，惹了一身骚。
刚转过楼梯拐角。
迎面撞上一个人。
“哎哟，这不是正华市长和吴进市长吗？”
声音洪亮，透着股喜气。
周正华一抬头。
何建国。
这位江城的新书记，正背着手，满面红光，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
他看见两人，眉梢一挑，上下打量着他们铁青的脸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这就走了？”
“不走留在这儿过年吗？”吴进正在气头上，说话也不客气，“何书记，你们江城的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起！”
“就是！”周正华也冷笑一声，“何书记，你真得好好管管那个林宇了！无法无天！简直是不可理喻！”
“哦？”
何建国不但没生气，反而更有兴致了。
“他......怎么无法无天了？”
“他骂我们！”吴进指着走廊尽头，“让我们滚蛋！还说我们是去找死！说改革是死路一条！还要我们去告状！”
“何书记，你评评理，这是人话吗？这是干部该有的素质吗？”
何建国听得很认真。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手指还在腿侧轻轻敲击着，听得津津有味。
等两人发泄完了。
何建国才慢慢开口。
“骂了？”
“骂了！”
“让你们滚？”
“千真万确！”
“还说改革是死路？”
“他亲口说的！”
何建国深吸一口气，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他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紧紧握住了两人的手。
用力之大，捏得周正华和吴进指骨生疼。
“好啊！”
何建国感叹道。
“骂得好啊！”
周正华：？？？
吴进：？？？
两人看着何建国，都愣住了。你们江城的领导班子是不是集体吃了什么有毒的蘑菇？
“二位，借一步说话。”
何建国不由分说，拽着一脸发懵的两人，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
市委书记办公室。
王有为轻手轻脚地放下两杯热茶，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三人。
何建国没急着说话。
他从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带锁的牛皮纸笔记本。
他把手郑重地按在上面。
“正华，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