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懂什么？”
何建国转身，面向所有目瞪口呆的同僚。
“你们以为，林宇同志是在说胡话吗？”
“错了！”
他手臂一挥，力道之大，差点把袖口的扣子甩掉。
“他不是要收购京东方！”
“他这是......想让大家共同富裕！”
轰！
共同富裕四个字，在会议室里滚过。
李达康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周正华和吴进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带头集资，强行摊派，还能这么解释？
您可真会玩儿！
林宇瘫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共同富裕？
随便吧。
爱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反正他这方案一出，这事儿就黄了一大半。
全省集资？十个亿？
现在是九十年代！
哪个市的财政能扛得住这么折腾？
只要有一个带头反对，这事就得搁浅。
到时候，他林宇就是那个坏的典型。
辞职报告一交，完美。
林宇甚至开始盘算，接下来先去哪儿。
然而。
就在这时，有人真的提出了不同意见。
一个坐在后排，面色黝黑的市长，猛地站了起来。
“我反对！”
声音不大，但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格外刺耳。
“何书记！共同富裕？说得好听！”
那市长涨红了脸，指着主位上的领导，又指了指林宇。
“你们江城有钱！汉江有李达康市长带着，也缓过来了！”
“你们当然出得起钱！”
“那我们呢？！”他一拍胸口，声音里全是悲愤。
“我们陇西市！全省倒数！财政年年赤字！连老师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你让我们也按比例出钱？我们拿什么出？卖办公楼吗？！”
“这不是共同富裕！这是劫贫济富！”
“对！”
“我们临水市也一样！”
“还有我们云山县！”
几个财政困难地区的一二把手，全都站了起来。
不满、质疑、愤怒的情绪，瞬间在会议室里弥漫。
“就是！凭什么啊？”
“这个产业基金，不就是你们几个富裕市玩的资本游戏吗？拉着我们当分母？”
“还收购京东方？我看是想把我们这点家底都给掏空了！”
原本因何建国一番话而变得狂热的气氛，顿时凝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疯狂生长。
主位上。
赵达功和梁文源对视一眼。
这才是正常反应。
九十年代，大部分地市都挣扎在温饱线上，甚至是活下去。
哪有什么闲钱去搞这种天方夜谭的投资？
还共同富裕？
我富裕你个大头鬼！
而角落里。
林宇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
对！对对对！
就是这个节奏！
骂！都站起来骂！
最好现在就打起来！把桌子掀了！
这才对嘛！
这才是人民内部该有的矛盾！
林宇差点没忍住，当场给那个陇西市的市长鼓掌。
好兄弟！你这一嗓子，吼出了我的心声！吼出了我鹏城梦的希望！
与此同时。
何建国诧异地看向不远处的李达康。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的人？怂恿他们搞破坏？
李达康却稳坐不动，甚至还冲何建国笑了笑，示意他先看下去。
那笑容，意味深长。
何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正当林宇准备顺水推舟，装傻充愣，把这事彻底搅黄的时候。
赵达功发话了。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会议室的嘈杂声瞬间小了下去。
“有些同志，不要激动，不要有过激的言论。”
省长发话，分量十足。
那几个站着的市长，虽然脸上还带着不忿，但还是慢慢坐了回去。
林宇的心提了起来。
老狐狸！你可别坏我好事！你也不想...！
“大家有困难，我们理解。”
赵达功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了林宇身上。
“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让林宇浑身不舒服的笑容。
“我们还是，先听听咱们这个小林市长的意见嘛。”
操！
林宇心里一声怒骂。
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给我来这个？
你这是给我撑腰呢！还是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
刷！
又是那熟悉的场景。
全场所有人的脑袋，齐刷刷地，再次转向了林宇。
有怀疑，有审视，也有期待。
何建国看着他，眼神狂热，坚信他必有后手。
李达康看着他，眼神玩味，就等着看戏。
那几个穷地方的市长看着他，眼神挑衅，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宇感觉自己又被架起来了。
他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这个嘛......情况比较复杂......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不行！
不能再这么玩了！
这帮老登已经对我的套路免疫了！
我越是想和稀泥，他们越是觉得我胸有成竹！
既然如此......
既然你们非要逼我......
那就来个更狠的！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林宇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那些反对的市长。
而是直视着主位上的赵达功。
脸上，竟然带上了几分委屈。
“赵省长，各位领导。”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
“刚才，陇西市的同志说得对。”
“是我考虑不周。”
“我只想着，怎么把蛋糕做大，忘了有些同志，连吃饱饭都困难。”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小子......在道歉？
那个把市长骂得狗血淋头，把省领导当老东西的林宇，在认错？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何建国心里一紧。
不对！
这是《使用方法》里没写过的东西！
示敌以弱？
还是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