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眼神，都是自己人。
周全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何书记......帮帮忙呗！”
何建国懂了。
都是同志，为了南江省的共同富裕，这点小事，当然要帮。
他清了清嗓子，转向林宇。
“咳，小林市长啊。”
“你看，周全同志也是一番心意，代表的是清河三十万老百姓的拳拳之心嘛。”
“咱们公园外面，那么多普通群众的钱都收了，你要是不收周全同志这一百万，让后面其他县市的同志怎么想？不利于团结嘛。”
何建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一百万，虽然是少了点，但态度到了就行。”
“对头！对头！”
周全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疯狂附和。
林宇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还想挣扎一下，可一抬头，就对上何建国那你看着办的眼神，还有周全那求求你了给个机会吧的表情。
“收收收！我收还不行吗！”
林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烦躁地挥了挥手。
“拿来！”
“一百万就一百万！”
周全见林宇松口，脸上瞬间乐开了花，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银行卡，双手奉上。
可他把卡递过去后，人却跟钉在原地一样，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宇眼皮一跳。
“钱我收了，你怎么还不走！”
“嘿嘿......那个......”周全搓着手，脸上又露出那种不好意思的笑容，“就是......还有个事儿，想麻烦一下小林市长......”
“还......有？！”
林宇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都变调了。
没完了是吧！
真当老子是许愿池里的王八，谁来都能摸一下？
“是关于我们清河县农产品产业发展的大事！”
周全求生欲极强，根本不给林宇开口的机会，语速快得像开了二倍速。
“市长！您看啊，虽说现在咱们的绿色蔬菜，已经从江城，逐渐供应到了周边好几个县市......”
“可是，总有老百姓跟我们反应，说工作一忙，就忘了提前一天订菜了。”
“而且，我们想把这个产业做大做强，可现在这种挨家挨户打电话，再挨家挨户送的模式，效率太低，成本太高，很难再扩大市场了......”
好家伙。
林宇直呼好家伙。
老子这边还没想到怎么把你们这摊子搅黄，你们那边都开始做大做强，冲向全国了？
要不要脸了！
见林宇黑着脸不说话，旁边的何建国又恰到好处地出声帮腔。
“嗯，周全同志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
“小林市长，你看......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林宇把头转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他们。
我他妈有什么办法？
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们全都破产，然后老子好拿着遣散费滚去鹏城！
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何建国和周全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他们坚信，林宇的大脑，此刻正在进行着他们无法想象的高速运转。
林宇是真的不想说话。
可那两道目光，就像两盏探照灯，把他钉在椅子上，烤得他浑身难受。
草！
林宇心里骂了一句。
他转过头，看着周全那张写满“求知”的脸，破罐子破摔地随口胡诌。
“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嫌麻烦，那就搞包月套餐啊！每天给你送到家，不就不怕忘了？”
“嫌市场小，那就去小区门口开个店啊！把菜直接送到店里，让老百姓下班自己去拿，不就完了？”
说完，林宇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老子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们爱听不听。
林宇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自己这波操作，又能在辞职的康庄大道上，迈出多么坚实的一步。
然而。
他想象中，周全和何建国恍然大悟，然后屁颠屁颠跑去执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两人，听完他的话，愣在原地。
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茫然，再从茫然，变成了......震惊！
尤其是何建国，他手里的茶杯都在抖，直直地盯着林宇，像是见了鬼。
不对劲。
林宇心里咯噔一下。
这俩老登，又在脑补什么玩意儿？
“市长......您是说......”
周全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往前凑了一步，像是怕听错一个字。
“在各个社区，建立我们清河县农产品的......直营店？”
林宇皱眉。
“是这个意思，怎么了？”
“然后，再把生产基地，和这些直营店连接起来，形成一个......闭环的供应链？”
“有问题？”
“那，那些不愿意下楼取菜的，就由直营店的员工，负责最后一百米的配送？”
林宇不耐烦了。
“对！有问题就说！没问题就滚！”
“没问题！没问题！”周全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市长！您这简直是天才啊！”
旁边的何建国也回过神来，他“啪”地一声把茶杯顿在桌上，站了起来，眼里的光芒，比刚才周全进来的时候还要亮！
“我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林宇：“......”
我操。
这不科学！
林宇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状若疯魔的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想靠着胡说八道，画大饼，把事情搞砸。
可他忘了。
他脑子里那些用来胡说八道的东西，全都是被后世验证过，能赚大钱，能改变世界的“屠龙术”！
他以为自己在挖坑。
闹了半天，他挖出来的，全他妈是金矿！
林宇的脸，白了。
完了。
又一笔泼天的功劳，砸在了自己头上。
辞职之路，似乎又远了一些。
等等！
林宇那快要熄灭的脑子里，突然又迸发出一丝火花。
不对！
事情还没到绝境！
他猛地想起来，这个社区团购模式，在后世，可是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与民争利！
资本巨头下场，用补贴抢占市场，挤压小商小贩的生存空间，最后形成垄断，再反过来收割老百姓！
这在当时，可是被官媒点名批评的！
对啊！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林宇的眼睛，噌的一下又亮了。
只要我把这件事，往与民争利的方向上引。
只要我激起那些菜市场摊贩的愤怒，让他们去市府门口闹事。
到时候，舆论压力一起来，他这个始作俑者，不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个搞得民怨沸腾的代理市长，省里那帮老登，总不能还护着吧？
想到这里，林宇脸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他一把抓住周全的手，力气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
“光开店，不够！”
林宇的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光。
“要想快速占领市场，就必须用雷霆手段！”
“我给你再出个主意！”
“补贴！疯狂地补贴！”
林宇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反派。
“菜市场卖一块的青菜，你就卖五毛！卖五毛的土豆，你就卖两毛！新用户注册，直接免费送一斤鸡蛋！”
“不要怕亏钱！前期亏得越多，后期赚得越多！”
“用钱，把那些菜贩子，全都给我砸死！”
“把整个江城的菜市场，全都给我干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