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万米高空平稳穿行。
林宇靠着舷窗,看着下面洁白的云层,心情舒畅。
他妈的终于出来了!
虽然向钱进和孙德胜这两个狗贼就跟在身边,但他现在天高皇帝远。
等到了沪市,一头扎进那个年代刚刚萌芽的A股市场。
就凭他脑子里那些股票代码,把那一亿美金和几百万民脂民膏翻上几番,不过是小事一桩。
到时候,随便找几只垃圾股,亏个千儿八百万,回去也好交差。
他连说辞都想好了:同志们,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我是个废物,我引咎辞职!
然后,拿着自己偷偷挪出来的那五十万稿费当启动资金,直飞鹏城。
买楼!炒股!
这才是一个重生者该有的人生!
林宇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是先联系到处拉投资的小马哥,还是先去西湖边找那个搞黄页的马师傅。
要不,干脆一起投了?
雨露均沾嘛!
想到这里,林宇嘴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
他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小.林市长。”
旁边的向钱进搓着手,表情古怪:“您.,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啊?”
林宇瞥了他一眼。
“怎么?老子高兴一下,还得跟你打报告?”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孙德胜也凑过来,小声提醒:“何书记说了,您这次出来,关系重大,让咱们务必照顾好您的情绪......”
照顾个屁!
林宇懒得再跟这两个活宝废话,扭头继续看向窗外。
然而,就在他闭上眼,准备提前感受那美好的生活时。
一个熟悉的背影撞入视野。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座位上。
那壮硕的体型,那标志性的板寸头,还有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
林宇浑身一僵。
不会吧?
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肯定是在做梦!
林宇心跳开始加快,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没错!
是他!
是他!就是他!
那个堪称自己辞职路上最大绊脚石的男人!
李大头!
林宇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这狗贼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江城带着他的服装厂,搞什么国货之光吗?
他怎么会在这趟飞往沪市的飞机上!
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林宇的心头。
不行!
老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绝不能让这个扫把星给搅黄了!
林宇猛地解开安全带,站起身,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李大头!”
一声压着怒火的低吼。
正在跟邻座乘客吹牛的李大头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
当他看清来人是林宇时,那张粗犷的脸瞬间笑开了花。
“小林市长?!”
李大头激动地站起来,嗓门大得半个机舱的人都看了过来。
“您怎么也在这儿啊!哎呀!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知你妈个头!
林宇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趟飞机上!”
林宇咬着后槽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大头被他这副要吃人的表情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住,挠了挠头,有些委屈。
“我,我这不是来找出路嘛......”
“找出路?”林宇眉头一拧,“你那破服装厂不是日赚几百万吗?你找个屁的出路!”
一提到这个,李大头脸上瞬间写满了苦涩。
“市长,您是有所不知啊!”
他叹了口气,把林宇拉到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开始吐苦水。
原来,自从林宇帮他们打开了“品牌加盟”的路子,第一制衣厂确实风光了一阵子。
但好景不长。
上次在省城被林宇当众羞辱的那个美国投资人史密斯,回去后就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他利用雄厚的资本,联合了几个国际服装大牌,对南江省的服装品牌进行了全方位打击。
从广告、渠道,到价格战、挖人,无所不用其极。
李大头他们的“飞鸢”牌和“红星”牌,虽然在南江省内还算坚挺,但想走出去,却举步维艰。
利润空间被一压再压,加盟商也开始动摇。
“......秦富贵儿那小子运气好,搭上了阿卜杜拉亲王的路子,现在专心搞他的‘特种钢管’,不愁销路。”
李大头唉声叹气:“可我们不行啊!史密斯那孙子是铁了心要搞死我们,把我们收购了当他的代工厂!”
“所以你就跑来沪市了?”林宇听明白了,心里却更慌了。
“是啊!”李大头猛地一拍大腿,看着林宇的眼神又变得狂热。
“我寻思着,沿海地区经济发达,思想活络,肯定有机会!这不,我正准备去碰碰运气!”
说着,他身子往前一凑,满脸期待。
“市长,没想到在这儿碰上您了!您肯定是来办大事的吧?要不......您带带我?”
带你?
带你个大头鬼!
林宇听到这话,分分钟就要爆炸。
让这个狗东西跟着自己?
那他妈还搞个屁的A股!还去个屁的鹏城!
这家伙就是个行走的麻烦,他走到哪儿,哪儿的计划就得崩!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想个办法,把他支走!越远越好!
林宇的大脑飞速运转。
去哪儿呢?
有了!
一个绝妙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林宇脸上的烦躁瞬间消失。
他拍了拍李大头的肩膀,语重心长。
“大头啊,你的想法是好的。”
“但是,格局,小了。”
李大头一愣:“格局......小了?”
“对。”林宇点点头,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沪市是经济中心没错,但也是资本最密集的地方。你那点家底,来这里跟史密斯他们硬碰硬,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李大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林宇站起身,踱了两步,背着手,深邃地望着窗外。
“你缺的,不是机会。”
“而是,知名度。”
“是全国性的品牌认知!”
“你想想,为什么人家国际大牌能压着你打?因为人家在电视上做广告!在报纸上吹牛!人家是全国人民都认识的牌子!”
“而你呢?你的‘飞鸢’,出了南江省,谁认识?”
李大头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都下来了。
林宇见状,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愈发沉痛。
“所以,你现在要去的地方,不是沪市。”
“那,是哪儿?”
林宇猛地回头,盯着他,一字一顿。
“四!九!城!”
“啊?去那儿干嘛?”李大头彻底懵了。
“打广告!”林宇的声音陡然拔高。
“去那儿,找最大的电视台!找那个天天晚上七点准时响的那个!把你的广告打上去!”
“花钱!砸钱!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咱们南江省,有个飞鸢牌!”
“再去搞搞营销,搞点什么‘国货之光’、‘民族的希望’之类的噱头!把牌子立起来!”
“等名气打出去了,一个史密斯算什么?”
林宇的话砸进李大头的脑子。
去四九城!
上最大的电视台!
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李大头浑身一震,嘴唇开始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林宇的眼神都变了。
自己还在想着怎么找口饭吃,市长想的,已经是怎么把桌子掀了!
“市长,我......”
“别我了。”
林宇一挥手,打断他。
“这事儿烧钱,风险也大,胆子小就别碰。”
“我就是随口提一句。”
说完,林宇转身就走。
去四九城,上电视台,这事够他折腾一阵子了。
等这夯货回过神,自己早就在鹏城了。
他刚迈出两步,衣角就被一把攥住。
林宇回头。
李大头那张横肉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片。
“市长!”
“您别走!”
“我干!我干啊!”
李大头“噗通”一声,直接跪在过道上。
林宇的眼角狠狠跳了一下。
这飞机上就这么点地方,说跪就跪?!
“市长!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又给我指了条明路啊!”
李大头死死抱着林宇的腿,嚎啕大哭。
“我这就去!现在就去!找人改签去四九城的票!”
“等我把‘飞鸢’的牌子立起来,再回来给您磕头!”
他吼完,松开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身就往机舱后面冲。
“同志!乘务员同志!我要改签!去四九城!”
林宇僵在原地。
周围的乘客全看了过来,表情各异。
身后的向钱进和孙德胜,两张脸上满是崇拜。
他木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
可不知怎么,他心里又开始发毛。
自己......
是不是又他妈的......
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