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梁双手发抖,死死攥着那本红色封皮的小册子。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林宇正确使用指南(从入门到精通·江城内部绝密·第六版)》。
这行字,让他心惊肉跳。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眼前那两个狗贼。
向钱进和孙德胜,正用一种“你终于开窍了”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带着几分鼓励。
刘国梁感觉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他猛地低头,再次翻开那本小册子。
【林宇同志核心行为逻辑总纲:以辞职下海为终极目的,其一切工作行为,均服务于“搞砸事情,引咎辞职”这一核心诉求。】
【第一章:反向指令识别与执行。】
【核心原则:他让你往东,你必须往西;他让你打狗,你必须骂鸡。他表现得越是愤怒、越是想把事情搞砸,就说明这个方向越是正确,必须加大力度,坚决执行!】
【案例一:南江产业发展基金。林同志本意买垃圾股亏光,需立刻反向操作,全仓跟进其私人账户......】
【第二章:猪队友扮演心法。】
【核心原则:时刻保持崇拜,主动进行脑补。将林同志的“摆烂”行为,解读为“深谋远虑”;将他的“甩锅”行为,升华为“战略布局”。务必让他产生“全世界都疯了,只有我正常”的错觉,从而在自我怀疑中,被动完成工作。】
【案例二:社区团购。林同志本意是激化社会矛盾,需立刻将其解读为“打通最后一公里”,并大力宣传其“为民生谋福利”的伟大情怀......】
【第三章:经济基础斩断术。】
【核心原则:全面监控并收缴其一切“灰色收入”,尤其是小说稿费。断其跑路之念想,绝其财富自由之根基......】
......
一个半小时后。
刘国梁木然地合上了小册子。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脑子里原有的东西被搅得粉碎,又被胡乱拼凑了起来。
他彻底懂了。
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小林区长,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在体制里干了。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辞职下海,追逐改开的春风,做大做强,创造辉煌,赚他娘个小目标!
这几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看完了?”向钱进的声音悠悠传来,“看完了,就是自己人了。”
“从今天起,刘主任,你就是我们在沪市发展的第一个同志。”孙德胜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
我他妈......谁跟你们是同伙,呸,同志了!
刘国梁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第二天。
刘国梁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区政府大楼。
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脑子里,一半是林宇那张年轻却写满“生无可恋”的脸,另一半,是那本红色小册子上的内容。
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他整个人都还是晕乎乎的。
“刘主任,精神点!”向钱进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是啊,刘主任,保卫小林区长的伟大事业,才刚刚开始!”孙德胜的声音从右边响起。
刘国梁一个激灵,看着左右护法一样夹着自己的两个活宝,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个指南上说,都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向钱进一脸严肃,“这已经是第六版了,每一版都是用南江省在牵头更新的。”
“我可警告你。”孙德胜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小林区长本人不知道。你要是让他发现了......”
“明白,明白!我绝对保密!”
刘国梁点头如捣蒜。
他现在看这两个人,已经不是什么保安。
这是南江省派来的人,专门看管自家那位随时想跑路的上司!
与此同时,整个浦东新区政府大楼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一股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林区长,昨天发疯了。”
“何止是发疯,我看是失心疯!他要做什么东方明珠!”
“不止!还有什么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他要把陆家嘴那片烂泥地,建成曼哈顿!”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各个办公室里,所有本土干部都在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
区委书记办公室。
秦明与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听着秘书的汇报,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
“消息都传出去了?”
“书记,现在全区都知道了。大家都说,这位林区长是来搞笑的。”
“好,很好。”秦明与吹了吹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舒服。
他昨天还在为会议上的失利而恼火,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自己就送上门来一个天大的把柄。
太年轻了。
太狂妄了。
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能点石成金?
在浦东这块地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通知下去。”秦明与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今天下午的区委常委会,任何人不准缺席。”
“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位‘万民爱戴’的小林区长,要怎么把牛皮吹破天!”
他已经想好了。
等林宇在常委会上把那个荒唐的计划一说,自己就当场发难,再让其他常委附议,直接把这个提案否了。
一个好大喜功、脱离实际的帽子扣下去,他这个区长的位子,也就坐到头了。
下午。
常委会召开前十分钟。
刘国梁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好的文件,手心全是汗。
他按照林宇的要求,把昨天那些“疯话”一个字不漏地整理成了正式的报告。
《关于陆家嘴金融贸易区一期启动方案》。
光是这个标题,就让他眼皮直跳。
他敲响了林宇办公室的门。
“进来。”
林宇正坐在老板椅上,悠闲地翻着一本小说,神情惬意。
看到林宇,刘国梁心里更慌了。
大佬,您心也太大了!马上就要开常委会了,您还有心情看小说?
“区长,报告起草好了。”
“嗯,放那吧。”林宇眼皮都没抬。
刘国梁把报告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区长,这份报告,真的要在会上提吗?秦书记他们,肯定会......”
“肯定会把我喷得狗血淋头,然后联合所有人弹劾我,对吧?”林宇接过他的话,脸上是期待的笑容。
刘国梁:“......”
您直接把标准答案说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林宇放下书,看着他,意味深长。
刘国梁一个哆嗦。
我们?
您可别我们啊!我不想被牵连啊!
但一想到那本小红书上的教诲,刘国梁只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区长深谋远虑!”
“行了,去吧。”林宇挥了挥手,“记得,待会儿在会上,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出声。”
刘国梁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林宇心情大好。
总算是要结束了。
这该死的体制内生活。
再见了,秦明与。
再见了,浦东。
小马哥,我来了!
下午三点。
浦东新区政府,常委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两侧,区里的常委都到齐了。
秦明与坐在主位,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其他常委有的低头喝茶,有的交头接耳,都在等好戏开场。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林宇穿着一身休闲夹克,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他扫了一圈,在秦明与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拉开椅子,动作随便得就像是来串门。
秦明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咳咳。”秦明与清了清嗓子,会议室里一下就安静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林宇。
“同志们,今天召开这次常委会,主要是有一项重要议题,需要大家讨论。”
秦明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我们新来的小林区长,年少有为,魄力非凡。到任不过两天,就为我们浦东的未来,绘制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蓝图。”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启动方案》,故意加重了“波澜壮阔”四个字的读音。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憋不住的低笑。
“下面,就让我们有请小林区长,亲自为我们阐述一下他的这个伟大构想。”
秦明与说完,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抬了抬下巴。
在座的常委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
羞辱,嘲讽,看戏。
一张张嘴脸,林宇都看在眼里。
完美!
就是要这个效果!
林宇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方那块浦东新区规划图前。
然后,拿起一根讲解棒。
他用那根棒子,在地图上,重重地敲了三下。
“谁赞成。”
“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