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抹黑计划的失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晕头转向,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邪火。他在黑水城县衙的后堂里暴跳如雷,砸碎了好几个心爱的茶杯,吓得苟师爷和几个下人噤若寒蝉。
“废物!一群废物!”周富贵咆哮着,肥脸涨成了猪肝色,“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云漠县的穷酸玩意,怎么就那么难摁死?!”
苟师爷等主子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低声道:“老爷,息怒啊。那陈野小儿确实奸猾,借着军队的势,把谣言给顶回来了。不过……明的不行,咱们可以来更绝的!”
“更绝的?”周富贵喘着粗气,斜眼看他,“你还有什么法子?”
“经济封锁!”苟师爷小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咱们黑水城,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物资集散地!盐、铁、药材、甚至稍微好点的粮食,都得从咱们这儿过!以前只是卡他们的货,现在,咱们彻底断了他们的根!”
他详细解释道:“发下严令,所有商户,胆敢与云漠县交易一粒盐、一两铁、一株药材,立刻逐出黑水城,永不接纳!过往商队,谁敢私下卖东西给云漠县,就扣他们的货,加他们的税!我看那陈野,没了盐,没了铁,他那辣酱还怎么做?他那羊毛还怎么处理?他那破县城,还能撑几天!”
周富贵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老子倒要看看,他陈野是能凭空变出盐来,还是能让他的百姓都变成不吃盐的铁人!去!立刻去办!把风声给我放到最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跟云漠县沾边,就是跟我周富贵过不去!”
这道狠毒的命令,如同一条无形的绞索,迅速勒紧了云漠县的脖子。
几天后,当赵虎再次带队,试图用云漠县日益紧俏的羊毛制品和“漠北红”去黑水城周边尝试换取一些必需品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遇和恐惧。
以往那些还能偷偷做点小生意的边缘商户,如今见到他们,如同见了鬼一样,要么直接关门谢客,要么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惊恐:“赵队正,不是小的不做生意,是实在不敢啊!周老爷发了话,谁再跟你们来往,就别想在黑水城地界混了!您行行好,别为难小人了……”
甚至连一些过往的、与黑水城没什么瓜葛的小商队,在得知周扒皮的严令后,也纷纷绕道而行,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赵虎一行人碰了一鼻子灰,连一粒盐都没换到,只能灰头土脸地返回云漠县。
“大人!周扒皮这老狗,太毒了!”赵虎气得眼睛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盐快见底了,铁器也没法补充,连一些常见的草药都弄不到了!”
消息传开,云漠县刚刚提升起来的士气,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下来。恐慌和焦虑再次弥漫。人可以暂时忍受食物的粗糙,但长时间缺盐,人会无力、浮肿,甚至死亡。没有铁器,工具无法修补,武器无法打造,发展更是无从谈起。
破庙前的气氛变得凝重。连一向沉稳的苏芽,看着所剩无几的盐罐,小脸上也布满了愁容。王老蔫唉声叹气,对着几个需要修补的铁制工具发愁。座山雕和他带来的那些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了疑虑和不安,开始怀疑自己投靠的选择是否正确。
陈野听着赵虎的汇报,看着众人惶惶的神色,脸上却并没有出现预期的愤怒或沮丧。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
“就这?周扒皮也就这点出息了?除了卡脖子,还会干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忧虑的脸,声音提高,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和煽动性:“都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他周扒皮不卖,咱们就活不下去了?老子带你们走到今天,是靠他周扒皮施舍的吗?”
“可是大人,盐……”老王头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盐怎么了?”陈野打断他,“咱们云漠县靠海吗?不靠!咱们吃的盐,本来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也是从别处运来的?他周扒皮能垄断黑水城,还能垄断整个大炎朝不成?”
他话锋一转,开始部署反击:“赵虎!镇北堡那边的商路,绝对不能断!下次去,除了正常的货物,再多带一些‘精装版’漠北红和咱们新织出来的带花纹毛布样品!跟孙大人明说,咱们云漠县现在被周扒皮经济封锁了,缺盐缺铁,希望军队方面能看在长期合作的份上,帮忙协调一部分,咱们愿意用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购买!或者,用咱们的特产抵扣!”
他这是要彻底绑定军队,将镇北堡作为新的、更可靠的物资来源。军队有自己的渠道,周扒皮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是,大人!”赵虎精神一振,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另外,”陈野目光投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黑皮,“黑皮,你在黑水城混了这么多年,总有点见不得光的门路吧?周扒皮能明着封锁,咱们就不能暗度陈仓?”
黑皮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陈野的意思,压低声音道:“大人放心!明的买卖做不了,暗的渠道还有几条!虽然量不大,价格也高,但搞点救急的盐和铁,应该没问题!小的这就去联系!”
“好!注意安全,宁可慢点,也要稳妥!”陈野叮嘱道。
“苏芽,王老蔫!”陈野又看向他们,“盐的问题,咱们也得自己想办法。我记得有一种叫‘土盐’的东西,是从某些含盐的土里熬出来的,虽然味道差些,但也能顶用。你们组织人手,在咱们县境内找找,看有没有那种咸苦的土壤或者石头。还有,看看有没有能替代部分铁器的木器或者骨器!”
他这是要发动群众,利用本地资源,进行极限条件下的自救和技术替代。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应对危机的任务分解下去,原本慌乱的人心,渐渐安定下来。大家发现,陈大人并没有慌,他早有预料,并且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这种主心骨的作用,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就在云漠县上下开始积极应对周扒皮的经济封锁时,黑皮那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关于红薯的转机。
这天夜里,黑皮偷偷摸摸地溜回云漠县,脸上带着兴奋和神秘,直接找到了陈野。
“大人!好消息!关于那甘薯……有门路了!”黑皮压低声音,激动地说。
“哦?快说!”陈野精神一振,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周扒皮弄回来的那十几根甘薯藤苗,在暖房里精心伺候着,可不知怎么的,还是死了两三根。”黑皮说道,“负责看守暖房的那个老花匠,是小的一个远房表叔,人挺老实,但家里儿子病了,急需钱抓药。周扒皮抠门,给的工钱少,还经常拖欠。我表叔看着死掉的藤苗,怕周扒皮怪罪,又愁儿子的药钱,就……就偷偷把一根刚死不久、但藤蔓还算新鲜的苗,藏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换点钱……”
黑皮搓着手,看着陈野:“他知道我在云漠县这边……混得还行,就偷偷托人带话问我,要不要……敢不敢要?”
陈野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起来!一根死掉的甘薯藤苗!在别人看来是垃圾,但在陈野眼里,这简直是天降横财!甘薯这玩意儿,生命力极其顽强,很多时候藤蔓扦插就能活!就算这根藤蔓看起来死了,但只要节点还带点生机,就有培育成功的希望!
“要!为什么不要!”陈野毫不犹豫,“告诉你表叔,这根‘死苗’,我出五两银子买!让他想办法送出来!另外,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以后可以暗中为我们提供暖房里甘薯生长的情况,每次都有重谢!足够他给他儿子看病!”
五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花匠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黑皮都惊呆了,连忙点头:“是是是!小的明白!我一定把话带到!表叔他肯定愿意!”
“此事绝密!”陈野神色严肃地叮嘱黑皮,“除了你表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交易地点、方式,你来安排,务必万无一失!要是走漏了风声,你和我,还有你表叔,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放心!小的晓得轻重!”黑皮拍着胸脯保证,他也知道这事关系重大。
黑皮走后,陈野独自在破庙里踱步,心情激荡。周扒皮的经济封锁固然可恶,但若能借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甘薯种苗,那才是真正的战略胜利!一旦甘薯在云漠县试种成功,粮食问题将得到极大缓解,届时,周扒皮的封锁就是个笑话!
“周扒皮啊周扒皮,”陈野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想用盐铁卡死我,却不知道,你暖房里的宝贝,马上就要姓陈了!看咱们谁先撑不住!”
经济的绞索在收紧,暗中的交易在酝酿。云漠县与周扒皮的斗争,进入了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深水区。而一根看似无用的“死藤”,却承载着云漠县未来的无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