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率领着由格物院骨干、西凉精锐骑兵以及大量“非主流”物资组成的先锋部队,日夜兼程,终于在雁门关摇摇欲坠之际,赶到了这座沐浴在血与火中的北境雄关。
关墙之上,硝烟弥漫,血迹斑斑,守军将士个个面带疲惫与决绝,许多地方墙体破损,全靠人命在填。关外,匈奴人的营帐连绵如云,粗犷的号角声和战马的嘶鸣不绝于耳,攻城器械正在不断逼近,新一轮的猛攻随时可能开始。
守将张奎,一位满脸风霜、甲胄染血的老将,看到手持节杖、却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皮围裙(陈野嫌侯爵袍服碍事,路上换上了工装)的陈野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末将张奎,参见陈总管!”张奎抱拳行礼,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关内粮草箭矢尚能支撑旬日,然士卒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匈奴攻势凶猛,恐……恐难久持!”他实在看不出这位闻名遐迩的“痞侯”、“粪勺侯爷”,除了带来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少量骑兵外,还能有什么退敌妙计。朝廷派这么个人来,莫非是已经放弃了雁门关?
陈野没在意张奎的怀疑,他快步走到垛口,眯着眼观察着关外的匈奴大营和正在缓缓推进的攻城车、云梯。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妈的,阵仗不小啊。”陈野啐了一口,转头对张奎道,“张将军,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鲁大锤!”
“俺在!”鲁大锤瓮声应道,他身后跟着几个徒弟,扛着几个沉重的木箱。
“带你的人,立刻检查关墙上所有弩机、抛石机!有问题的,按照咱们路上讨论的法子,能修则修,能改则改!重点加固主轴和扳机结构!老子要它们的射程和威力,至少提升三成!”
“是!”鲁大锤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扑向了墙头的守城器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立刻响起。
“胡青!”
“卑职在!”
“带你的人,立刻设立救护所!优先处理重伤员!用咱们带来的金疮药和消毒法子(高度白酒冲洗)!还有,检查水源,预防匈奴人投毒!”
“遵命!”
陈野又看向随行的西凉骑兵带队校尉:“王校尉,你的人马,暂时不用上墙,养精蓄锐,作为预备队,听我号令!”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虽然内容有些古怪(比如修弩机、设救护所),但那股不容置疑的镇定和条理,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守军稍稍安定下来。张奎看着陈野,眼中的怀疑稍减,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关外匈奴阵营中号角长鸣,黑压压的匈奴步兵,推着包覆生牛皮的攻城车和无数云梯,如同潮水般,再次向着关墙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准备迎敌!”张奎嘶声大吼,拔出了战刀。
守军将士纷纷握紧兵器,弓弩手引弓待发,滚木礌石也准备就绪,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陈野却依旧站在垛口,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匈奴兵,脸上没有任何紧张,反而对赵虎吩咐道:“把咱们带来的‘好东西’,给老子搬上来!”
赵虎立刻带人抬上来几十个大陶罐,还有一堆用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侯爷,这是……”张奎看着那些陶罐,不明所以。
陈野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在烽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森然:“张将军,听说过‘漠北红’吗?”
张奎一愣:“是……是西凉那种辣酱?”
“对喽!”陈野拍了拍陶罐,“不过,这批是特制的,没掺别的,纯辣椒粉,磨得极细!劲儿够大!”
他指挥着士兵,将一些陶罐小心翼翼地搬到几架经过鲁大锤紧急加固和改装的床弩旁边。鲁大锤亲自上手,将一些特制的、头部中空、可以填入粉末的“弩箭”安装上去,箭尾还连着引线。
“侯爷,按您的吩咐,弄好了!就是准头可能差点……”鲁大锤喊道。
“要个屁的准头!覆盖射击!”陈野吼道,“等他们靠近了再打!目标,攻城车和云梯附近的人群!”
与此同时,他又让另一批士兵,将那些厚布包裹的东西打开,里面竟是一个个皮囊做成的、类似水枪的玩意儿,尾部有活塞推杆,里面灌满了粘稠的、黑乎乎的火油(格物院利用石炭和植物油脂初步提炼的,极易燃)。
“这东西,叫‘猛火油柜’!简易版的!”陈野对操作士兵喊道,“等老子命令,对着云梯和攻城车下面,给老子喷!”
张奎和周围的守军都看傻了!辣椒粉?猛火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匈奴兵已经冲到了弓箭射程之内,如同蚂蚁般附着在云梯上,开始向上攀爬!攻城车也重重地撞在了关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放箭!”张奎顾不上多想,嘶声下令。
一时间,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也呼啸着砸落,关墙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嚎。但匈奴人实在太多,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床弩!辣椒箭!放!”陈野看准时机,猛地挥手!
嗡——!
数支粗大的“辣椒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匈奴攻城部队最密集的区域!它们没有直接撞击,而是在人群上方或附近凌空炸开(引线控制)!顿时,漫天红雾弥漫开来!
“阿嚏!阿嚏!”
“我的眼睛!!”
“咳咳咳……这是什么鬼东西?!”
辛辣刺鼻的红色粉末如同恶魔的呼吸,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的匈奴士兵。剧烈的咳嗽、喷嚏、眼睛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阵型大乱!攀爬云梯的士兵被呛得手软脚软,纷纷跌落!推动攻城车的士兵也捂着脸痛苦地翻滚!
“猛火油柜!喷射!”陈野再次下令!
几十道粘稠的黑油从墙头激射而出,精准地浇在几架关键的云梯和那辆攻城车上!
“火箭!射!”
早已准备好的火箭手立刻引燃箭矢,射向被火油覆盖的区域!
轰——!
烈焰瞬间升腾!云梯变成了巨大的火炬,攻城车也陷入火海!被火焰吞噬的匈奴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更是将恐慌蔓延开来!
“这……这……”张奎目瞪口呆地看着关墙下那诡异而有效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辣椒粉……竟然真的能退敌?!还有那猛火油,威力竟如此可怕!
守军将士们也看傻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原本低落的士气,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干柴,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陈侯爷威武!”
“格物院万岁!”
陈野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硝烟,对还在发愣的张奎笑道:“怎么样,张将军?老子这‘奇技淫巧’,还入得了您的法眼吧?”
张奎老脸一红,随即肃然抱拳:“陈总管神机妙算!末将……末将服了!”
然而,匈奴人并未因此放弃。左贤王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打击激怒了。他很快调整战术,不再密集冲锋,而是分散兵力,同时从多个方向发动更猛烈的进攻,并且调来了更多的弓箭手进行压制!
战斗进入了更加惨烈的消耗战。尽管有辣椒粉和猛火油的奇效,但守军的伤亡仍在不断增加,箭矢和守城物资消耗极快。
“侯爷,辣椒粉和火油不多了!弩箭也快见底了!”赵虎焦急地汇报。
陈野看着关外依旧望不到边的匈奴大军,眉头紧锁。他知道,光靠这些小聪明,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或者……拖延到后续援军到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关内,忽然定格在那些随军带来的、堆积如山的羊毛毯上。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
“张将军!”陈野猛地转身,“敢不敢跟老子玩把大的?”
张奎一愣:“陈总管有何妙计?”
陈野指着关内,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光芒:“咱们……主动出击!”
“什么?出击?”张奎骇然失色,“陈总管!我军兵力远逊于敌,坚守尚可,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谁说要跟他们硬碰硬了?”陈野脸上露出那标志性的痞笑,“老子是去给他们‘送温暖’的!”
他迅速说出自己的计划:利用夜色掩护,派遣小股精锐骑兵,携带大量浸透了火油和辣椒粉的羊毛毯,悄悄接近匈奴大营,不是去冲阵,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将这些“特制羊毛毯”抛射或用火箭引燃后投入匈奴营中!制造混乱,焚烧粮草,尤其是——利用燃烧的辣椒粉产生浓烈刺鼻的烟雾,大面积扰乱敌军,打击士气!
“羊毛轻便,浸油后极易燃烧,加上辣椒粉,烧起来那味儿……嘿嘿!”陈野笑得像个魔鬼,“就算烧不死多少人,也能让他们一夜不得安生!只要他们乱了,咱们就能多争取几天时间!”
张奎听得目瞪口呆,这法子……也太损了!但细细一想,在目前绝境下,这无疑是成本最低、风险相对可控、却可能收获奇效的战术!
“末将……愿率敢死队前往!”张奎一咬牙,抱拳请命。他被陈野这天马行空又狠辣有效的计策彻底折服了。
“不,你守城。”陈野摇头,“老子亲自去!赵虎,点齐两百西凉骑兵,要最好的骑手!鲁大锤,带人准备‘特制羊毛毯’!胡青,准备些提神醒脑、防烟呛的药粉给弟兄们!”
是夜,月黑风高。雁门关侧门悄然开启,陈野一马当先,身着轻甲,身后跟着两百名同样轻装简从、马背上驮着捆捆“特制羊毛毯”的西凉精锐骑兵,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向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匈奴大营潜行而去。
关墙之上,张奎和所有守军将士,都屏息凝神,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心捏满了汗。
这一次,陈野这把“粪勺”,掏出的不再是粮食或技术,而是更加直接、更加酷烈的——战火与毒烟!他能否再次创造奇迹,扭转这北境的乾坤?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那漆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