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年轻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又掺着点羞涩的笑容。
身上穿的都是自己最新的一件衣服,头发是前一天特意去理发店修剪的,连指甲缝都洗得干干净净,一个个看着精神又开朗,透着股年轻人的鲜活劲儿。
比起现在国营饭店里服务员的态度 ,要么脸拉得老长,要么摔碗搭盘子,问个水都得等半天, 这家饭店的服务简直好到了心坎里,客人们心里都忍不住把这饭店又高看了一个档次。
谁进饭店愿意看挂脸的大妈甩脸色啊?
谁不想看着小年轻笑盈盈地上菜、贴心地服务?
在这里,叫个热水、要块毛巾、加个醋碟,甚至不小心掉了筷子,只要招呼一声,小年轻转身就给送过来,利落又周到。
这服务态度,让客人们心里都暖暖的,甚至有人主动找叶承天,打听起承办宴席的情况。
叶承天刚才送舅老爷去隔壁包间后,也没多停留,把人扔给奶奶就回来了。
听到客人们问起宴席,他显得很内行,直接说道:“目前有两种固定席面,一种是十块零一分的‘千里挑一席’,八菜一汤,米饭管够。
还有一种是十六块六毛六的‘一路顺风席’,十四道菜加两道汤。这两种都是固定菜式,不能随便更换;要是想吃更合口味的,也可以选自选席,价格根据选的菜来定。”
客人们一听,都觉得很合理 —— 八菜一汤才十块零一分钱,真不算贵,“千里挑一” 这个名字又吉利,不管是家宴还是小型聚会都合适。
“一路顺风席” 更不用说,家里有人出门、升学或者办事,订这么一桌,听着名字就觉得安心,且这里的菜的质量,确实是吃着爽口。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叶承天有点高兴,甜水井小院这里算是打开了局面,准备准备就能正式营业了。
不用看就知道生意不会差。
不说外人,光是这些人一年到头应酬 请客,也足够一家小饭店吃饱了。
叶承天很满意。
马春梅跟没事人似的,还跟着回到了叶家,晚上继续给老两口吃得是好消化的米茶,加了一小块的小米蒸糕。
照样是做完了晚饭,再回饭店。
她不怎么说话,但做的事,都是能让人看得见的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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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甜水井小院摆起叶承国与叶承天兄弟俩的私宴。
比起前一日叶老爷子办的热闹大席,这天客人少了许多,总共才八桌,本来在饭店就能摆,但包厢都布置好了,谁愿意坐大堂呢。
其中叶承国这边仅两桌,坐的都是他的老战友与亲近朋友,剩下六桌则是叶承天的同学、朋友、老师外加校领导。
安席的还是麻强国。
安席这活,真不是一般外行能干的,就算是在乡下,也都是那脑子灵活的人要考虑半天的,一个考虑不周,当天席面上都能干起来,吃完席还能抱怨好几年,凭什么让那孙子坐在我上面。
酒过三巡,叶承天做主人的就失陪了,得到处打酒圈儿,先跑到了叶大哥这间,这才是真正的首席。
校领导和老师单独那一席根本不算,但都是花名,谁也看不出哪是头一间。
此时酒桌上的话题就渐渐多了起来。
年轻人不搞老年人那套,他们的孩子还没上学呢,此时的中国百姓心中没上学孩子就等于不需要教育,而对于弟弟们的教育他们也没有想说的,他们只会想上手。
叶承国家兄弟们都有出息,那是他们家老爷子教育得好,和叶承国有个屁关系,打小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兄弟们一起长大的都知道这就是狠头子,他弟小天和他一样,这属于天赋异禀,学不来。
入伍后的战友倒是觉得他贵公子出身不凡,但叶家的教育,老百姓们也学不过来。
所以大家恭喜一下就得了,大家的话题还是在自己关注的一些大事上。
叶首长的好友赵云顶的儿子赵建军端着酒杯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最近这阵子,好多知青都回乡了,到处找工作,可岗位就那么多,不少退伍转业的军人都被挤得没了出路。”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沉了几分。
旁边几个老战友也跟着点头附和。
另外一个好友郑红星也低叹一声,“可不是嘛!我有几个好哥们,本来想着转业后能分到县城的工厂,结果现在工厂优先招知青,他们只能被分配回老家乡镇,有的甚至直接回村务农了。”
赵建军唉了一声,“你说回村能干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忙下来,饭都未必能吃饱。”
在部队都是亲如兄弟,一退伍,以后的人生,就天南海北各不同了。
叶承国听着,手里的酒杯顿了顿,眉头也皱了起来 —— 他自己就是军人出身,最懂战友们的难处,转业时能分到合适的岗位有多不容易,如今听到兄弟们的遭遇,心里也不是滋味,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忙。
他有办法搭救一个,可没有办法搭救一群人。
坐在赵建军旁边的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端起酒杯,跟叶承国碰了一下,苦笑着说:“承国,好久不见了。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告个别 —— 我下个月就要回村里了。”
叶承国一看,认出来这是老战友楚向阳 ,两人以前在一个连队待过,关系不错,养猪班的。
叶承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是也干实事,话少的人,举了杯子碰了下。
赵建军看着楚向阳那一米九的大高个,一餐能吃八碗饭的肚子,“你回乡下能吃饱吗?”
楚向阳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无奈,“有啥办法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等着饿死。回村好歹有块地,能种点粮食。”
桌上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坐在哥哥边上来敬一圈酒的叶承天,听到这些话,突然有些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