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见状却摆了摆手道:“这吃饭就不必了,等下我还得去码头看看货船。这些护卫交给你,有什么事你直接派人来府上找我。”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道:“林掌柜,这几日尽量别让陌生人进院,作坊的方子更是要守紧了,除了你院子里这些帮工们,别让第三个人接触到那香皂的配比。”
林墨也是连连点头:“我知道轻重,张管家放心。”
送走张福,林墨看着院里正在熟悉环境的护卫,长长舒了口气。
夜幕渐渐降临,巷口的灯笼次第亮起,那些陌生的面孔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想来是被他院子周围的护卫阵仗吓退了。
巧儿端着盏油灯走进了林墨算账的书房。
“东家,张管家带来的这些人看着真精神,有他们在,咱们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墨接过油灯,走到一旁的窗台旁。
月光越过白墙洒在一排排整齐的皂模上,那些尚未成型的香皂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不知道,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怎么做才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看着巧儿轻快的背影,林墨握紧了拳头。虽然前路还有未知的凶险,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有张安志的支持,有这些护卫的保护,还有手里这门能改变时代的手艺,他一定能在这暗流涌动的广州城,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夜风吹过院子,带来珠江湿润的气息,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船笛声。林墨站在月光下,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他知道,从今夜起,自己的生活将不再平静,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
紫禁城,角楼刚敲响三更梆子,王承恩提着盏羊角灯笼,踩着湿漉漉的青砖往养心殿走。
廊下的宫灯被晚风掀得摇晃,将他的影子在红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王伴伴还没歇着?” 值夜的小太监见他过来,忙不迭地打千行礼。
王承恩 “嗯” 了声,目光扫过檐角滴落的雨水。
这几日后宫里不太平,端妃宫里的掌事嬷嬷竟跟坤宁宫的人吵了起来,起因竟是一块巴掌大的香胰子。
他起初只当是些女儿家的闲气。
毕竟宫里头用的胰子向来是江南织造局供的,白瓷盒装着,掺了桂花露,已是上好的物件。
可这几日路过各宫廊下,总听见宫女们窃窃私语,说什么 “净尘坊的香皂” 比御供胰子好用十倍,洗手能香三天。
“不过是外头商人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也值得你们这般追捧?”
王承恩今早还训斥过端妃身边的大宫女,指尖敲着紫檀木盒里的御供胰子:“仔细你的皮,莫要冲撞宫里的规矩。”
可此刻走过御花园,夜风里竟飘来一缕清雅的香气。
不是宫里头常用的龙涎香,也不是嫔妃们爱用的玫瑰露,倒像是雨后初晴的茉莉,清清爽爽地钻人鼻腔。
“这是什么香味?”
王承恩停住脚步,灯笼垂在腰间,映得脚下的青苔泛着绿光。
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凑近了些,赔笑道:“回伴伴,许是哪个宫的姐姐用了新得的香皂。这几日各宫都在传,说是京城里净尘坊的物件,比胰子好用多了。”
王承恩皱起眉头。他在宫里待了三十七年,从万历爷那时起就见惯了奇珍异宝,什么波斯的琉璃、暹罗的香料没见过?一块胰子能值得这般 稀奇,定是底下人哄抬出来的虚头。
次日卯时,王承恩伺候崇祯帝批阅完陕西送来的塘报,刚要回值房歇脚,就见尚宫局的女官捧着个锦盒匆匆过来。
“王伴伴,这是给万岁爷预备的新物件。”
女官屈膝行礼,将盒子举过头顶。
他打开一看,里头铺着明黄色的绒布,放着十块莹白的皂块,每块都刻着缠枝莲纹,凑近了闻,正是昨夜那股清雅的茉莉香。
“这莫不是外头传的香皂?”
王承恩捏起一块,只觉入手温润,不像寻常胰子那般干涩。
“回伴伴,正是。”女官笑着回话。
“各宫娘娘用了都说好,洗过的手又香又软,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送来给万岁爷试试。”
王承恩将信将疑地收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值房。
他取来铜盆倒上热水,把香皂往水里浸了浸,再拿布巾裹着揉搓。
出乎意料的是,那皂块竟搓出满盆绵密的泡沫,比御供胰子多出三成,且泡沫细腻得像上好的奶油,沾在手上凉丝丝的。
他试着洗了洗手,待擦干后,只觉指尖滑润,连指甲缝里的污垢都没了踪影。
最奇的是那香气,不似香料那般浓烈,倒像是从皮肉里透出来的,清雅绵长。
“倒真是个好物件。”
王承恩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他伺候崇祯帝多年,深知这位天子素来节俭,连用的砚台都是前朝传下来的旧物,可也极重洁净,批阅奏折前总要反复净手。
若是把这香皂呈上去,说不定真能合万岁爷的心意。
可转念一想,王承恩又皱起了眉头。
万岁爷近来为了辽东战事寝食难安,昨日还因户部没钱发军饷动了肝火。
这时候献上这种新奇物件,会不会显得自己不体圣心?再说,外头的东西没经过查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谁担待得起?
于是他把香皂锁进樟木箱,接连几日都没敢提起。
可后宫里的香皂却愈发流行,连皇后都在跟他闲聊时提过。
“那净尘坊的香皂确实好用,比从前的胰子省了不少功夫。”
这日崇祯帝在文华殿召见群臣,议完政事回到养心殿,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是催饷的折子!”
他将奏折往龙案上一摔,青瓷笔洗都震得跳了跳。
“国库空虚,朕难道不知道?可将士们在前线流血,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
王承恩连忙递上一盏清茶,轻声道:“万岁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他见崇祯帝手指上沾着些朱砂,那是批阅奏折时不小心蹭上的,寻常胰子得反复搓洗才能去掉。
崇祯帝接过茶盏,指尖在案上重重敲着:“杨嗣昌说要练兵,卢象升要粮饷,个个都来逼朕!”
他越说越气,猛地将茶盏墩在案上,茶水溅了满手。
王承恩忙取来布巾,却见那朱砂渍牢牢粘在指缝里,
他心念一动,轻声道:“万岁爷,奴才近日得了个新奇物件,或许能帮您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