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远在福建海上的郑芝龙,和他的座舰 “飞黄号” 正行驶在泉州湾的海面上,海风卷着咸腥气扑进舱内。
当亲卫将林墨可能要被抓的传言禀报给他时,他正把玩着一枚鸽卵大的东珠,闻言只是嗤笑一声,将东珠扔回锦盒。
“被抓?” 他端起侍女递来的葡萄酒,猩红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出涟漪。
“周奎的人要是有这本事,泉州港的水都能倒流。”
舱壁上挂着的西洋钟滴答作响,他忽然对亲卫道。
“让在广州那边的弟兄再探探,看看李彪那伙人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
“是!大人!”
亲卫领命退下后,郑芝龙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他想起林墨那改良后的燧发枪,射程比明军的鸟铳远了足足三十步,若是这等人才真被那国丈周奎掳走,对他扩充海上势力绝非好事。
“林墨啊林墨,你可别让我失望。”
他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海面喃喃自语着,指尖在窗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他已让手下备好了十艘快船,随时准备驰援烂嘴咀。
广州城内,张安志府邸,他这边正对着铜镜整理着衣袍。
却见自己的管家匆匆进来禀报林墨要被抓的传言,他系玉带的手猛地一顿,玉扣 “啪嗒” 掉在地上。
“此事当真?” 他转身追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大半。
铜镜里映出他慌乱的模样,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他想起林墨送来的那瓶香水,最近广州府内不少的高官后宅的女眷们正用得爱不释手,若是现在林墨出了事,自己香皂和香水的两门财源怕是要断了。
“广州街上都在传呢,说周府的人已经包围了烂嘴咀。”
管家的声音发颤,手里的茶盘抖得叮当响。
“还有人说,林公子的香皂作坊都空了,手底下的工人也是跑了个精光。”
张安志跌坐在太师椅上,手指紧紧攥着扶手,雕花的木棱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熊文灿的密信,想起周奎那贪婪的嘴脸,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若是林墨真被抓走了,那周奎会不会顺势把他这个合作商也一起拿下呢?
“快!备车,去趟巡抚衙门。” 他猛地站起身,官袍的下摆扫过茶盘,茶水溅了满地。
“我要前去面见熊大人!”
无论如何,他得弄清楚这传言是真是假,更得为自己找条后路。
泉州府巡抚衙门的书房里,熊文灿正对着地图研究海防。
当幕僚将林墨土堡被包围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 “哦” 了一声,继续用朱笔在地图上圈点。
“这周奎的人动手了?” 他头也不抬,笔尖在 “烂嘴咀” 三个字上停顿片刻,又划了道斜线。
“这样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幕僚小心翼翼地说:“大人,若是林墨真被抓了,郑芝龙那边怕是会有动静。他最近在广州港加派了不少战船,像是在防备什么。”
熊文灿放下笔,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郑芝龙?他巴不得周奎和林墨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
他想起林墨在宴席上那恭顺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惜,那后生的香水确实是门好生意,只可惜太不懂藏拙,竟惹来了周奎这尊大佛。
“安排下去,让底下的人盯紧郑芝龙的船队。” 熊文灿呷了口茶,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记住,别让他趁机在广州湾生事。至于那林墨……”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将地图上的 “烂嘴咀” 三个字彻底涂成了朱红色。
烂嘴咀附近的张村,村长张老实正蹲在晒谷场边抽旱烟。
几个村民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林墨要被抓的事,他猛吸一口烟,烟锅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
“都瞎嚷嚷啥呢!” 他瞪了众人一眼,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
“林公子给咱村修了水渠,又雇了不少人去作坊干活,哪点对不起咱们?现在听风就是雨,像啥样子!”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怯生生地说:“村长,可那是京城来的大官啊,咱们小老百姓……”
“大官咋了?” 张老实把烟杆往腰里一插,站起身拍了拍胸脯。
“林公子要是真有难,咱村不能不管!我已经让二柱子去后山砍了些竹子,编几个竹筏藏在河边,真要是有啥动静,好歹能帮着送几个人出去。”
晒谷场的石碾子旁,几个曾在作坊干活的村民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
他们想起林墨给的工钱比地主家高了一倍,想起自家孩子穿的新衣裳都是用林公子给的钱买的,纷纷站起身:“村长,那我们也来帮忙吧!”
夕阳西下,张村的炊烟袅袅升起,与烂嘴咀的炊烟在暮色里交织在一起。
没人知道这场关于林墨的风波最终会如何收场,但至少在这一刻,淳朴的村民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林墨的支持。
而此时的烂嘴咀,林墨正站在箭楼上,望着远处张村的方向。
李虎刚从外面侦查回来,说张老实带着村民在海边忙活着什么,他不由得笑了笑。
“公子,现在这种情况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李虎有些不解,手里的朴刀在暮色里闪着寒光。
“现在咱们堡外面被这么多人围起来了,怕是连郑将军和张相公那边都知道咱们这边的动静了。”
林墨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有人盼着我被抓,自然也有人不希望我出事。”
他转身拍了拍李虎的肩膀。
“去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来。真正的硬仗,怕是要开始了。”
入夜,城墙上箭楼的火把次第亮起,在夜色里连成一道温暖的光带。
林墨知道,无论外面的传言多么沸沸扬扬,无论有多少人盼着他倒台,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他、支持他,他就有底气守住这方寸土堡,守住自己的信念。
夜色渐深,烂嘴咀的狗吠声与远处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低沉的序曲。
而那些关于林墨被抓的传言,在这序曲里,渐渐涌起一丝丝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