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台中港,清晨的海风带着几分凉意,拂过码头的樟树林,叶片上的露珠 “嘀嗒” 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林墨站在码头的木栈桥上,望着远处海平面上渐渐清晰的船队,三艘郑家商船正缓缓驶来,黑色的船身像巨兽般划破海面,船帆上的 “郑” 字商号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他身后,吴岳正带着阿武他们清点刚做好的第一批香皂,足足一千块,整齐地摆放在竹筐里,带有海岛特色的椰子油的清香的香皂混着海风,香味飘满整个码头。
“公子,郑家的船来了!” 李虎快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
他刚带着亲卫巡视完木堡,看到郑家船队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郑芝龙,这位总兵爷向来 “无利不起早”,这次突然送物资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林墨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他早就料到郑芝龙会来。
自从登岛后,他故意放慢了香皂生产,就是等着郑芝龙主动找上门。
现在岛上流民安定,工坊初具规模,正是提出合作的好时机。
“走,去会会他们。”
船队渐渐靠岸,跳板刚放下,一个穿着蓝色绸缎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就走了下来,正是郑芝龙的得力手下、商船船长王福刚。
他身后跟着几个亲兵,手里提着几个木盒,显然是送物资来的。
看到林墨,王福刚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林公子,别来无恙啊!我家大人惦记您在岛上的情况,特意让在下送些物资过来,有粮食、布匹,还有些药材。”
“有劳王船长了,也替我多谢郑大哥了。” 林墨笑着拱手,目光扫过王福刚身后的亲兵。
“物资先让弟兄们清点,咱们借一步说话?”
他指了指码头旁的一间简易木屋,那是之前用来存放渔具的,现在正好用来谈事。
王福刚心里一动,知道林墨定有要事,连忙点头:“好,听林公子的。”
两人走进木屋,李虎守在门口,防止外人靠近。
木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和两把长凳,桌上还放着几个渔民留下的海螺壳。
林墨请王福刚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放在桌上:“王船长,这是我列的一份采购清单,麻烦你这次回去时,帮我采购些东西。”
王福刚拿起清单,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仔细看,粮食五百石(其中大米三百石、小米两百石)、粗布两百匹、丝线五十斤、鸡鸭各一百只、牛羊各一百头,最后还有一行小字:“若有新鲜蔬菜种子,可多带些。”
他看完,心里有些惊讶,林墨要这么多东西,尤其是牛羊,在台湾岛可是稀罕物,看来是想在岛上长期过日子了。
“这些物资……” 王福刚放下清单,语气有些犹豫。
“林公子,不是在下推脱,只是牛羊数量不少,运输起来麻烦,而且费用……”
“费用不是问题。” 林墨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足足有一千两。
银票是广州最大的票号 “广源号” 的,在泉州也能兑现。
“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多的就当请各位兄弟喝酒的。若是不够,等东西到了我再补上。”
王福刚看着桌上的银票,眼睛微微一眯,林墨随手就掏出来一千两的银票,这可不是小数目,他不是逃出来的嘛,哪来这么多银子?
他心里更警惕了,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笑着说:“林公子客气了,采购的事好说,在下回去后一定办妥。只是…… 您刚才说‘香皂利润’,莫非是有新的打算?”
林墨见他上钩,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实不相瞒,我在岛上建了香皂工坊,第一批香皂已经做好了,就是想跟郑总兵谈笔合作。”
“我在这岛上什么都没有,制作香皂香水需要原料,这是原料的单子,所以想请郑大哥的船队帮忙运送;工坊由我负责生产,每块香皂我只收十文钱的手工费,香水则是八十两一瓶。至于你们把香皂和香水卖给谁、卖多少钱,我一概不过问,也不干涉。”
“什么?” 王福刚猛地站起来,脸上满是震惊。
他原以为林墨会要求分润,没想到竟然只收手工费,这简直是送钱给郑芝龙!要知道,以前在广州,林墨的香皂批发价就有十八文一块,现在他只收十文手工费,要是按照每块香皂四十文,郑芝龙每块至少能赚三十文,若是卖到京城,利润更高!
林墨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暗自冷笑,他当然不是慈善家。
只收手工费,一来能避免和郑芝龙在定价、销售上产生矛盾,毕竟郑芝龙垄断海上渠道,得罪不起;二来能牢牢掌握生产核心 —— 配方在他手里,原料由他把控,郑芝龙只能依赖他生产,不敢轻易对他下手;三来,用低手工费换取郑芝龙的原料支持和物资采购,相当于用 “薄利” 换 “安稳”,对刚在台湾立足的他来说,稳赚不亏。
“王船长不必惊讶。” 林墨招手示意他坐下。
“我在岛上立足未稳,还需要郑家的庇护,这点手工费,就当是我给郑大哥的‘谢礼’。只要原料供应稳定,我保证每月至少能生产五十万块香皂、两百瓶香水,绝不会耽误郑大哥的生意。”
王福刚渐渐冷静下来,心里却更佩服林墨的 “识时务”——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手艺,还懂进退,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利。
可他也清楚,这么大的事,他做不了主,必须得派人去请示郑芝龙。
“林公子,您的方案确实诚意满满,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在下不过是个小小船长不敢擅自做主,得派快船回去请示总兵爷。”
“这是自然的。” 林墨点头,语气爽快。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等你的回信。若是郑大哥同意,咱们就签个文书,长期合作;若是不同意,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他心里笃定,郑芝龙绝不会拒绝 —— 现在大明的香皂断供一个月,市场早就供不应求,郑芝龙肯定急着恢复香皂的供应,赚这笔大钱。
王福刚连忙点头,拿起清单和银票,匆匆走出木屋,一边走一边吩咐亲兵:“快!备一艘最快的快船,让张舵手立刻出发,把林公子的方案和清单带给总兵爷,让他尽快回信!”
看着王福刚忙碌的身影,林墨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李虎走过来,不解地问:“公子,您怎么只收十文手工费?以前在广州,咱们一块香皂能卖二十文,现在卖给郑芝龙,怎么反而便宜了?”
“便宜?” 林墨笑了笑。
“其实我这价格可一点都不便宜。你想想,原料由郑芝龙提供,运输由他负责,销售也由他负责,咱们只需要生产,不用担任何风险,还能借他的渠道打开市场。”
“等咱们在这岛上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船队和贸易渠道,到时候再谈涨价也不迟。现在,稳住他才是最重要的。”
李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也知道林墨的算计一向周全,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