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芝龙的五艘“五虎船”缓缓驶入台中港时,晨曦正透过薄云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金铺就。
林墨站在码头的了望塔上眺望,咸湿的海风卷着他的衣摆,目光紧紧锁在那帆影蔽日的船队上——每艘“五虎船”的桅杆都高耸如松,黑色船帆上绣着的“郑”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船舷两侧的炮窗整齐排列,隐约可见里面黝黑的炮口。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了望塔的木栏,眼中难掩炽热的渴望: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海军规模,训练有素的船员、火力密集的战船,是台中堡此刻最缺的底气。
“总有一天,台中堡的旗帜也会这样在台湾海峡的风浪中飘扬。”
林墨在心里暗暗发誓,指尖微微掐进掌心,将那股渴望化作沉甸甸的决心。
郑芝龙的船队刚停靠稳当,他便带着几名将领快步踏上码头。
码头上晾晒着刚捕捞的渔获,空气中弥漫着海鱼的鲜腥味与海盐的清爽气息。
郑芝龙目光一扫,便被远处城墙上隐约露出的炮口吸引,脚步不由得加快。
他走到林墨身边,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兄弟,别来无恙!快带哥哥去看看你那宝贝红夷炮!”
林墨脸上露出从容的笑容,心里却暗自盘算:郑芝龙的急切早在他预料之中,但越是如此,越要沉住气。
他笑着侧身引路。
“郑大哥里边请,炮都在演武场等着,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一行人穿过台中堡的城门,城门两侧的水泥城墙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墙根下种着几株刚抽芽的柳树,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摆,与坚实的城墙形成鲜明对比。
郑芝龙的脚步突然顿住,他伸手抚摸城墙,指尖传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这墙面平整得几乎没有缝隙,比泉州用砖块砌筑的城墙还要厚实几分。
他心里暗暗惊叹。
“这‘城墙’竟有如此强度,林墨能在短时间内筑起这样的城墙,手段当真不凡。”
惊叹之余,一丝警惕悄然爬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林墨:这个年轻人从流民头目到坐拥坚固堡垒、能造红夷炮,发展速度快得惊人,今日一见,其根基比他预想的还要稳固,往后需得更加留意。
林墨将郑芝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了然,却只是笑着介绍道。
“这是咱们自己烧的水泥,用来筑墙既结实又省事,郑大哥要是需要,回头我让工匠给你送些配方。”
演武场位于台中堡西侧,场地中央用石灰画出清晰的靶线,远处的靶场立着几块一人多高的巨石。
三门红夷大炮如黑色巨兽般整齐排列在演武场北侧,炮身被擦拭得锃亮,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炮尾刻着的简化祥云纹精致而规整。
郑芝龙快步走上前,围着大炮转了两圈,伸手轻轻敲击炮身,传来沉闷的“咚咚”声,与他见过的荷兰大炮那略显松散的工艺截然不同。
他眼中的震撼几乎要溢出来,转头看向林墨,语气里满是赞叹:“林兄弟,你这手艺绝了!这炮的规整度,比荷兰人运来的炮还要胜一筹!”
林墨心中微松,这三门炮是他让工匠反复打磨调试的成果,就是要让郑芝龙看到实力,此刻见他满意,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郑大哥过奖了,不过是瞎琢磨出来的。”林墨笑着说道,“咱们试试炮?让郑大哥看看它的威力。”
郑芝龙连忙点头:“好!快试试!”
炮手们早已待命,听到指令后迅速行动:装填火药、塞入实心弹、用通条压实,动作虽不如郑芝龙手下的老兵熟练,却也有条不紊。林墨站在郑芝龙身侧,目光紧盯着炮手的动作,心里既有期待也有紧张,这是红夷炮第一次在郑芝龙面前亮相,容不得半点差错。
“点火!”随着炮长一声令下,引信被点燃,“滋滋”的火星迅速蔓延。
“轰!轰!轰!”三声巨响接连炸响,震得演武场边的树叶簌簌落下,烟尘如蘑菇云般升腾而起。
炮弹呼啸着飞向靶场,精准地击中巨石,将其炸得粉碎,碎石飞溅出数丈远。
郑芝龙和手下的将领们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郑芝龙激动地抓住林墨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进肉里:“好!太厉害了!有了这炮,荷兰人再敢来抢咱们的商船,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林兄弟,这炮我要了!”
林墨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道,看着郑芝龙狂喜的神情,心里彻底踏实下来,红夷炮的威慑力已经达到,接下来的合作便水到渠成。
“郑大哥想要多少?”
林墨故作沉吟,心里却早已算好价位。
“先订二十门!”
郑芝龙毫不犹豫,仿佛二十门炮只是二十件寻常货物。
“多少钱一门,你尽管开价,哥哥绝不还价!”
林墨微微一笑,报出早已想好的数字。
“五千两一门,郑大哥觉得如何?”
这个价格比荷兰人卖的大炮便宜近一半,却比他的成本高出了两三倍。
郑芝龙果然大笑起来,拍着大腿说道:“五千两?太便宜了!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一门,哥哥也买!”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红夷炮装备战船后的景象,每月从林墨的香皂和香水生意里都能赚的一万多两银子,况且他还有其他生意,让他对十万两的总价毫不在意。
林墨心中暗喜,这个价格既让郑芝龙觉得占了便宜,又能为台中堡带来丰厚的资金,足够支撑接下来的海军扩编计划。
“不过郑大哥,你也知道这炮不太好造,这二十门炮可能得需要半年才能交付。”
林墨适时抛出时间限制,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培养更多工匠,同时也能借此观察郑芝龙的反应。
“半年就半年!”
郑芝龙毫不在意,他拉着林墨的手,亲热得如同多年未见的兄弟。
“林兄弟,你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以后你就是我郑芝龙的亲兄弟,在这台湾海峡,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只要报我郑芝龙的名字,保管没人敢动你!”
林墨笑着点头,目光却掠过演武场边随风摇曳的柳枝,心里清楚这“兄弟”二字背后的分量——郑芝龙的亲热是真的,对他能力的忌惮也是真的。
但眼下,能借助郑芝龙的势力牵制荷兰人,同时获得丰厚的资金支持,对台中堡来说是最优解。
阳光渐渐升高,洒在演武场的水泥地面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林墨看着郑芝龙和手下将领们围着红夷炮兴奋地讨论着,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
从初到台湾的艰难求生,到如今能与郑芝龙这样的海上霸主平等合作,他走的每一步都充满艰辛,却也坚定无比。
这场“红夷炮之会”圆满达成目的,不仅为台中堡带来了资金,更稳住了与郑芝龙的关系。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荷兰人的威胁仍在,海军扩编、工匠培养、城墙加固,还有吴风那边的望远镜镜片,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面,眼神里满是坚定——属于台中堡的路,才刚刚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