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小船载着三人,无声滑入黄泉迷雾,岸边的厮杀声与能量爆鸣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叶飘雪死死攥着胸前衣襟,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泪水模糊地望着那片被混沌、仙光与妖树鬼影吞噬的河岸,心如刀绞。
“他不会有事的。”离梦的声音罕见的没有带着惯有的戏谑,她看着掌心那枚温润的混沌源晶,感受着其中与林清舟同源的气息,“这家伙,底牌多着呢。”只是她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化神后期加上狂暴的噬魂妖树,即便是她,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顾寒川沉默地站在船尾,剑意引而不发,如同蛰伏的凶兽,随时准备斩向任何可能从黄泉中冒出来的威胁。他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对岸的方向。
摆渡人撑着竹篙,蓑衣下的身躯佝偻着,对身后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是机械地、一下下地将船划向迷雾深处。
……
与此同时,河岸边的战局已至白热化!
“小辈,拿命来!”太一仙门长老怒吼,古朴大印虽受损,依旧威势惊人,携万钧之力再次砸落!天剑宗长老剑光如瀑,封锁林清舟所有退路!而那头噬魂妖树,无数鬼爪枝干疯狂抽打,惨白果实中射出吞噬神魂的邪光,无差别地攻击着范围内所有活物!
林清舟身陷重围,混沌剑域被压缩到周身三丈,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衣衫破碎,身上多处见骨,气息剧烈波动,显然已到了极限。
然而,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
“是你们逼我的!”
他猛地停止躲闪,站立在原地,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无比、引动周身混沌之气疯狂倒灌的法印!丹田内,那枚混沌源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浩瀚如海的混沌本源被强行抽取,与他自身的灵力、神魂之力,乃至一部分生命本源,疯狂地压缩、凝聚!
一股毁灭性的、让化神后期都为之色变的恐怖波动,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不好!他要自爆源晶!快退!”太一仙门长老骇然失色,再也顾不得攻击,疯狂向后暴退!天剑宗长老亦是脸色剧变,剑光回护己身!
就连那毫无灵智、只知杀戮吞噬的噬魂妖树,也本能地感到了致命的威胁,挥舞的枝干骤然收回,试图防御!
但,已经晚了!
“混沌……大寂灭!”
林清舟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将胸前那团压缩到极致、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星辰生灭的混沌光球,猛地推向三人战场的中心!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极致的能量吞噬了。
只有光。
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混沌之光,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膨胀,吞噬了方圆千丈的一切!古朴大印、凌厉剑光、鬼爪枝干、惨白果实……所有的一切,在这混沌之光下都如同纸张般脆弱,无声无息地瓦解、消融、归于虚无!
太一仙门长老和天剑宗长老发出凄厉不甘的惨叫,护体仙光与剑罡如同泡沫般破碎,肉身在混沌之光中迅速崩解,只有两道黯淡的元婴仓皇遁出,头也不回地撕裂空间逃窜,连门下弟子都顾不上了!
而那棵化神后期的噬魂妖树,连挣扎都未能做出,庞大的树身便在光芒中化为飞灰,只留下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却蕴含着磅礴精纯魂能的噬魂树心,悬浮在半空。
混沌之光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消散。
原地,留下一个直径千丈、深不见底的恐怖巨坑,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抹去。巨坑中央,林清舟单膝跪地,用九劫剑胚支撑着身体,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混沌大寂灭,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黄泉河的方向,迷雾重重,早已不见渡船的影子。他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弧度,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一道紫烟如同鬼魅般从他身旁的虚空中渗出,凝聚成离梦妖娆的身影。她看着巨坑和奄奄一息的林清舟,桃花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竟然去而复返!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离梦低声啐了一句,动作却丝毫不慢。她一把捞起那颗悬浮的噬魂树心,然后迅速来到林清舟身边,将一股精纯的幽冥渡厄之气渡入他体内,稳住他即将溃散的生机。
“幸好留了个心眼,用幽冥化身跟了回来,不然你这家伙就真交代在这里了。”离梦嘀咕着,看着林清舟惨烈的模样,眼神复杂。她取出那枚混沌源晶,发现上面布满了裂痕,灵光大减,显然受损严重。
她叹了口气,将源晶重新塞回林清舟怀中,然后扶起他,目光投向那看似无边无际的黄泉河。
“摆渡人只认一次渡资,回去的船,该怎么弄呢……”她蹙起秀眉,感受到林清舟越来越微弱的气息,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而此刻,在黄泉河对岸,叶飘雪和顾寒川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这里并非想象中的生机之地,而是一片更加荒凉、更加死寂的遗忘平原。灰白色的沙砾一望无际,空中飘荡着无数淡蓝色的、没有意识的记忆光点,仿佛无数生灵在此地遗忘了过去。
摆渡人将他们送到后,便撑着船,无声地消失在迷雾中,任凭叶飘雪如何呼喊,也不再回头。
“我们必须找到回去的办法!清舟他……”叶飘雪心急如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顾寒川观察着四周,沉声道:“此地诡异,先找到出路,才能接应他。”他指向平原深处,那里,隐约有一座残破的、风格与星辰殿和幽冥渡口都截然不同的古老石碑矗立着。
而对岸,离梦看着气息奄奄的林清舟和茫茫黄泉,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形。她的目光,投向了河面下那浑浊的、蕴含着无尽寂灭力量的黄泉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