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触感取代了灼热的岩浆,狭窄的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身后熔岩海的咆哮与方尖碑的嗡鸣被厚重的岩层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黑暗中,只剩下几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滴水穿石的细微回响。
林清舟背靠湿滑的岩壁,混沌之气在体内艰难运转,修复着被岩浆侵蚀和邪阵吸力拉扯出的伤势。他第一时间看向同伴。顾寒川以剑拄地,脸色苍白,方才那倾尽所有斩向剑痕的一剑,几乎抽空了他的剑元。离梦情况最糟,幽冥鬼火在至阳环境下本就受创,又强行对抗邪阵吸力,此刻气息萎靡,全靠叶飘雪搀扶。叶飘雪自己也是强弩之末,月华之力黯淡。
而小青丘,依旧昏迷,但眉心那青狐剑印,却在微微起伏,仿佛在与什么遥远的存在共鸣。
此地不宜久留。林清舟声音沙哑,强撑着站起身,那邪阵虽被顾寒川一剑干扰,但未必能困住它多久。天道宫的人也可能从其他方向追来。
他引动一丝微弱的混沌神识向前探去。这条裂缝深邃异常,蜿蜒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血腥气与淡淡的矿物味道,但之前那侵蚀神魂的邪恶力量却减弱了许多。
顺着裂缝走。他做出判断,率先向深处行去。
裂缝内阴暗潮湿,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偶尔能踩到一些硬物,低头看去,竟是些年代久远、几乎与岩石同化的破碎骸骨,无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的惨烈。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并非符文,更像是某种古老生物挣扎时留下的爪印。
随着不断深入,空气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浓郁,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活性?仿佛这血液,尚未完全凝固。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以及……潺潺的流水声?
几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走出裂缝尽头,眼前景象让他们再次愣住。
这并非另一个熔岩湖,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空腔顶端,垂落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星辰,将下方映照得一片朦胧。空腔中央,并非泉水,而是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河水……是暗红色的,粘稠如同血浆,却并未散发腥臭,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蕴含着庞大生命精元的芬芳!
血河!离梦失声低呼。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血河两岸,生长着无数奇异的花草,它们枝叶扭曲,呈现出暗红或漆黑之色,花朵却绽放着妖异的光芒。而在血河的源头,空腔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的古老祭坛。
林清舟目光凝重地看向那暗红色的河水。他能感觉到,这河水与外面熔岩海中的血腥同源,却更加纯粹,蕴含着一种古老而磅礴的力量,甚至……与他体内那丝青狐本源,以及小青丘眉心的剑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牵引。
就在他凝神感应之际,异变再生!
他怀中那页金章残页,毫无征兆地自动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残页上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
与此同时,叶飘雪背上的小青丘,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眉心剑印青光大放,将她整个小小的身体都笼罩在内!她双眼猛地睁开,瞳孔已完全化为纯粹的青金色,不再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片古老而悲怆的茫然。
她挣扎着落下地面,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条暗红色的血河,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血……先祖的血……在呼唤……”
“青丘!”叶飘雪想要拉住她,却被林清舟阻止。
林清舟紧紧盯着小青丘和金章残页,眼神锐利:让她去!这血河,可能与她的血脉传承有关!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小青丘一步步走到血河边,蹲下身,伸出小手,似乎想要触碰那暗红的河水。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河面的刹那——
轰!
整条血河骤然沸腾!暗红的河水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庞大的青狐虚影!这虚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与压迫感,它低头俯瞰着小青丘,眼中流露出复杂难明的情感。
紧接着,悬浮的金章残页射出一道金光,没入那青狐虚影的额头。虚影猛地一震,发出了一声贯穿灵魂的悠长悲鸣!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杂的信息、磅礴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那金章残页作为桥梁,疯狂地涌入小青丘的眉心剑印!
“啊——!”
小青丘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信息流与力量灌输,体表肌肤寸寸开裂,渗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青金色的光点!她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蜕变,但她的神魂却仿佛在承受千刀万剐之苦!
传承!是青狐族真正的核心传承!林清舟瞬间明悟,这血河,恐怕是青狐族某位甚至多位先祖陨落后,精血与道则所化!它在唤醒并补全小青丘的血脉!
但这个过程太霸道,太痛苦!小青丘的神魂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帮她!林清舟毫不犹豫,盘膝坐下,双手按在小青丘后背,精纯的混沌之气源源不断渡入,试图护住她的心脉与识海,引导那狂暴的力量。
顾寒川、叶飘雪、离梦也立刻围坐过来,各施手段,或是以剑意镇守其神魂,或是以月华抚慰其痛苦,或是以幽冥之力疏导其体内冲突的能量。
然而,那源自先祖血河的力量层次太高,他们的帮助如同杯水车薪。小青丘的身体在青金光茧中剧烈颤抖,开裂的痕迹越来越多,她的意识仿佛在沉沦,唯有那双眼中的青金色,执着地亮着。
就在这时,异变又起!
空腔入口处的裂缝,猛地炸开!一道笼罩在璀璨星光中的身影,携带着滔天怒意与杀机,一步踏出!正是去而复返的巡星殿执察使——星轨!
他目光瞬间锁定正在接受传承的小青丘,以及那页光芒万丈的金章残页,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与贪婪!
“青狐王血!星陨道章!合该为本座所有!”
他根本无视林清舟几人,抬手便是一道凝聚了星辰规则的锁链,跨越空间,直取小青丘!
“你敢!”
林清舟怒吼,强行中断疗伤,混沌幻剑再次凝聚,悍然斩向那星辰锁链!顾寒川的剑,离梦的鬼火,叶飘雪的月轮,也同时爆发,试图阻挡!
轰!
集合四人之力,竟也只是让那星辰锁链微微一滞!星轨的实力,远超他们之前所见!
“螳臂当车!”星轨冷笑,加大力量,星辰锁链光芒大盛,眼看就要突破防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接受着传承的小青丘,猛地抬起头!她眼中青金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穿透了光茧,直射星轨!她张开嘴,发出的却不再是稚嫩童音,而是一个威严、古老、带着无尽悲愤与决绝的女子声音:
“渎神者……死!”
她并指如剑,对着星轨的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剑气,没有光华。
但星轨周身的星光护罩,他引以为傲的星辰规则,他身前那道凝聚的锁链,乃至他所在的那片空间,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过般,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整齐的、平滑的、深不见底的……虚无裂痕!
镜花水月!真正的镜花水月!
星轨脸上的贪婪与冷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半边身体连同那星辰锁链,直接在那虚无裂痕中消失不见!剩下的半边身体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他惊恐万分地看了小青丘一眼,再也不敢停留,化作一道黯淡的星光,狼狈不堪地遁入虚空,逃之夭夭!
一击!重创巡星殿执察使!
然而,发出这一击后,小青丘眼中的青金色迅速褪去,身体软软倒下,笼罩她的青金光茧也随之破碎。那页金章残页光芒黯淡,飘落在地。血河恢复了平静,那庞大的青狐虚影也已消散。
传承,似乎中断了。
林清舟急忙上前,将昏迷的小青丘抱起。她身体不再开裂,气息平稳了许多,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眉心剑印也更加复杂玄奥,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拾起那页金章残页,发现其上的纹路似乎完整了一些,散发出的道韵也更加古老。
他看着怀中沉睡的小青丘,又望向那缓缓流淌的暗红血河,心中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