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众人带着采买的物资,领着工匠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破庙。
抵达寺庙门口,黄阿大立刻进行了一番紧急动员:“隆庆寺乃佛门清净之地,佛经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齐心协力修好这寺庙,便是为天下人铺就一条通往极乐的大道。大伙来此做活计,既能吃饱饭,又能为子孙后代积攒阴德。等佛祖金身重塑,佛光普照,世间灾祸皆会消散,这乱世也能迎来太平。”
众人听闻,皆是神色凛然,不敢有丝毫懈怠。领头的工匠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高僧,可有建造图纸?”
黄狗儿眉梢一挑,爽朗笑道:“图纸明日即可给到!今日咱们先摆开工宴,诸位务必吃好喝好!”
是夜,黄狗儿赶忙紧急赶制了工图,黄阿大几人觉得新奇,都围了上来。
黄阿大啧啧称奇:“咱真没想到,弟儿你居然还会这个”
徐闻少时是去过寺庙的,看到黄狗儿图纸上的仅仅有一个供奉佛像的房间便问道:“这布局与我幼时见过的寺庙大不相同。”
黄狗儿屈指弹了弹图纸边角,解释道:“咱们挂羊头卖狗肉罢了,收容流民才是正事儿。等这地方建起来就是咱们的铁桶营盘。”
林大虎指着图纸脱口而出:“这了望塔堪称绝妙!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黄阿大眉头微蹙又舒展:“更绝的是这条运兵通道,不管哪处遭袭,依这布局,援军都能在二十息之内杀到跟前。”
众人对这布局图都表达了认同,黄狗儿将这布局图一分为四,分别交于四个管事的工匠。
“少爷,您这图可没啥寺庙建筑啊,是不是给错了呀”还是有部分工匠对这个图的布局提出了疑问。
“没错的,佛殿佛堂都在别人的图纸里,这是一些其他的布局。”黄狗儿搪塞回答道。
收钱办事,工匠们自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不再多问,确认图纸无误之后,便紧锣密鼓得动工起来。
由于工钱备的充足,加上周边流民也在帮忙,原本半年的工程,两个月就竣备成功。期间不少流民慕名而来,短短两个月,他们就吸纳了三千流民,好在流民的需求并不高,只需每日两碗薄粥,黄狗儿还组织他们进山打猎、挖野菜,因而在郭府抢的资金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这两个月黄狗儿与流民一起,同吃同住,倒也熟络了不少,流民们也都知道,这位“黄公子” 是慧明法师的亲弟弟,都倍加感恩戴德。
黄狗儿也深知,自从自己一行人抢劫了郭府后,几人再也没了回头路,原想在这乱世混个温饱安定,现在倒也觉得当个皇帝也不错,各路反叛军队那么多,自己即便失败了,也不失为一方诸侯。
大丈夫应有吞天下之志。
于是,在夜里,黄狗儿也经常在闲聊中撩拨着流民的心弦,“还记得咱们来时的模样吗?老张家的儿子被饿狼叼走半条腿,李瘸子的婆娘咽气时还攥着半块发霉的饼。”
说完家常后,黄狗儿那清越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知道那些官老爷的马车为什么镶金嵌玉吗?” 他一脚踹翻供桌,烛台倒地,火苗在地上蹿起幽蓝的光,“因为他们用你们交的税银,熔成夜壶给小妾洗手!咱们饿得啃树皮的时候,他们的狗吃的是带骨的羊羔肉!”
人群中的青年攥着腰间铜扣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三个月前,官兵踹开他家茅屋,把最后半袋口粮倒在泥地里,领头的千户踩着他父亲的脸,说这是 “缴皇粮”。
“朝廷在边境节节败退,却在百姓家门口竖起‘避寇告示’!去年黄河决堤,本该赈灾的十万石粮食,到灾民手里只剩掺着沙子的秕谷!那些官印一盖,就能把活人饿死的账,记成‘祥瑞降世’!”
“知道为什么世道这么乱吗?因为豺狼穿了官服,就成了百姓的父母官!”
黄狗儿的声音振聋发聩,刺激着每一位流民的心。
每每此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当朝的不满,对现状的不满。
于是在寺庙竣备的当天,黄狗儿把流民召集到一起。
“我问你们,” 黄狗儿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青砖,嘶哑却字字千钧,“是谁在你们饿得两眼发黑时,端出热腾腾的米粥?是谁在官兵把你们当野狗驱赶时,敞开这座寺庙的大门?”
“是慧明法师!”
角落里啜泣的汉子突然发出压抑的低吼,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恩人!”
这一声喊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其余流民纷纷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此起彼伏的 “恩人” 声响彻庙宇。
黄狗儿看着满地匍匐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寒光在昏暗的殿内划过一道凛冽的弧光:
“如今朝廷是吸百姓血的恶鬼!”他将刀刃指向天空,“你们要做任人宰割的羔羊吗?你们甘心看着妻女被欺凌、孩子被饿死吗?”
疤脸青年率先抬头,眼中燃烧着火焰:“不甘心!” 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
“好!” 黄狗儿大喝一声,将短刃狠狠插入香案,“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任人践踏的流民!我们要组建一支护卫队,一支能保护自己、一支能在乱世中存活下去的护卫队!”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诸位要是信得过我,就由我来操练大家,我们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要过好我们的生活!但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会流血,会送命!”他顿了顿,沉声道,“现在,愿意跟我走的,举起手!”